可能是水晶,玻璃,琉璃,或者是什麼蘇沉沒有聽過的材質。
人一旦置身于空間感模糊的紛亂色彩里,很容易覺得自己是蘑菇中毒。
天花板早就被占滿位置,大量形狀不一的成品被懸掛在高空,由專人打光測試折射效果。
甚至還有專門的房間安裝了類似履帶的裝置,可以吊掛著不同的制品三百六十度旋轉打光,測試不同光源的透射效果。
那個地方活像是最迷幻的酒吧蹦迪處,而且確實有工程師端了杯雞尾酒,在戴著耳機聽歌抖腿。
至少在半個小時前,蘇沉在陽臺看到倉庫高層亮著燈光的時候,絕不會想到這些超出常識的存在。
他要問的話太多了,此刻理智選擇先到處看一看。
蔣麓顯然是這迷幻世界的主人,所有工人和美術師看到他都會客氣地打個招呼,或者遞一杯現打的冰鎮啤酒。
沒等他介紹完第一排的工作間,以及后面的數十排復雜組成部分,有個人影閃了過來。
有個戴粗框眼鏡的小胖子晃到他們面前,很熱情地SAY了個HI,跟蘇沉握了握手。
“我是約西亞,這里的美術顧問。”
小胖子年紀大概二十三四歲,皮膚黝黑,毛發具有中東人特點的灰黑色。
他雖然個子不高,但眼睛明亮有神,睫毛濃密,說話只能聽見一絲絲口音。
“約西亞·哈什米安,有八分之一伊朗血統。”蔣麓為他們介紹對方:“整個三月和四月,我都和他呆在德黑蘭,一半取材一半采風。”
“這位是蘇沉,你看過電視劇,他演得非常好。
”
“沉!看到你太高興了!你比電視上還要瘦很多!”
蘇沉同他握手示好,對方的力氣很大,有滿含的熱情。
他們帶著他看了許多研制中的內容,包括能如鉆石般閃光的細線、黃金質感的鳥、佛教風格的經文卷軸,如此等等。
直到最后,小胖子送他們出門,囑咐道:“沉,我不會要求你簽保密協議,但這些都是大家的心血,有的人為此遠渡而來,一直勤勉工作到現在,希望你能明白。”
蘇沉認真答應過后,蔣麓揮了揮手,送他一起下樓回去。
直到數扇門一層層關上,他們從隱秘出口離開庫房,蘇沉才終于開口。
“現在可以解釋了嗎?”
蔣麓放慢腳步,低頭踢開一個石子。
“我沒有故意要隱瞞你這些,本來打算過,再過兩周,等東西做出雛形來了就帶你來看。”
蘇沉聲音壓得很低。
“你沒有去讀大學,也沒有出現在劇組,是在做什麼?”
他們接近一年沒有見面,在離開那個光怪陸離的地方以后,好像才終于有空看一眼對方的樣子。
剛才的一切都像是意味不明的沖擊,過于燦爛的顏色打斷了蘇沉的所有思路,讓他等待到了現在。
一下子,好像要解釋很多很多事情。
“你長高了。”蔣麓想到什麼,伸手比劃了一下:“都快十七了。”
蘇沉沒有讓他的掌心碰到自己的頭發,側頭躲開了。
蔣麓收回手,慢慢往前走。
“事情要從《重光夜》的劇本開始說起。”
姜玄在第五部時就屬意讓蔣麓來接班,為此特意找過聞長琴通氣,也做通了高層們的工作。
聞長琴這個人雖然拖稿成性,其實事業責任心很重。
她具體內容寫得很慢,但遠在第一部開始拍的時候,因合同約束,將一至九部的故事大綱以及人物生平都大致寫出,避免在她發生意外后故事無法延續至完結。
得知蔣麓確認接手第八部的時候,她再三思索,提前兩年把這個故事里的一些設計予以完整構造,然后在去年冬天告訴了蔣麓。
蘇沉聽到這里,腦海里的思緒逐漸銜續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她告訴你血珀門后面是什麼了?”
“黃金之刻,最終幻殿。”
蔣麓拋出兩個名詞,在夏夜里聽著蟲鳴聲慢慢道:“是一個……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存在。”
準確來說,先前那十層被元錦不斷跨越過的血珀門,以及現實里雪山高處的血珀門,都指引向了同一個地方。
最終幻殿。
時間和空間在這神殿里都變幻成細密到極致的線,凡有觸碰,皆會感應。
踏入這座神殿的人,也會漂浮登天,看到飛翔在無限高空的幻時鳥。
那只翎羽皆是純金色的長尾鳥飛翔在時間和空間的千萬縱橫里,以破碎的時間線為食,每個歷法年里都會隨機性生下一枚蛋。
這枚蛋會在神殿的高空娩出,然后不可避免地墜落,直到觸碰到輪回旋轉的時空線上,融化消失。
與之對應,人間有重光降臨,予以子民深不可知的恩賜。
——這便是重光夜背后最深處的存在。
“按聞編劇的說法,這個場景的形狀類似一個紡輪,或者風箏梭子。”蔣麓簡單介紹道:“她知道這東西用電腦特效也沒法做出來,拜托我提前想想辦法。
”
他在接下這個活的時候,就知道不會太輕松。
任何大部頭作品都怕高高舉起,胡亂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