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這個時間,蔣麓在洗碗或者刷題。
蔣從水有意幫他節省時間,時不時會過來搭把手。
“其實也不一定要帶上他。”蔣麓一邊洗著碗,一邊低聲道:“高三的有些題對他來說還是太超綱了。”
蔣從水取出冰箱里的酸奶,隨口解釋:“我這不是幫你創造機會。”
蔣麓冷不丁差點把盤子滑到地上。
“你別亂開玩笑。”他冷冷道:“不好笑。”
蔣從水瞥他一眼,撕開酸奶包裝慢悠悠地嘗了一口。
怪甜的。
她又道。“你很古板啊。”
我,古板。
蔣麓心高氣傲十八年,第一次被親媽拿這個詞扣在頭上。
他緩緩轉頭看她,像是沒法理解這個女人每天都在想什麼。
蔣從水說話直戳要害:“你不喜歡他,導完戲還小心翼翼地哄?”
“你要是沒那個心思,每次他笑的時候你都看很久?”
她還要繼續往后說,蔣麓已經伸手過來捂嘴了,有點急:“媽!”
蔣從水一臉莫名其妙。
“第一,我不古板,你再說這個詞,我就在高考前把頭發染成夜光七彩的。”
蔣麓轉過身繼續洗碗,動作粗暴很多。
“第二,我和他是同性,這方面根本不可能。”
蔣從水不吱聲了。
蔣麓在等她說點什麼,所有碗都洗完了還是沒等到。
他洗完手關掉水龍頭,轉身瞪她。
蔣從水心想養個孩子真的不是一般的麻煩,聳肩表示自己什麼都沒干。
“你說話。”
“……酸奶不錯。”蔣從水說:“在哪買的,平時打折嗎?”
蔣麓扭頭把抹布掛好出去了。
親媽意猶未盡地又開了一杯,一邊舀一邊目送他去做題。
現在的小孩都在想什麼。
高中生談談戀愛不是很正常……?
蘇沉再睡醒的時候,發覺已經是下午三點了,比約定的時間晚一個小時。
他有些慌亂,快速換好衣服出來洗臉,看見蔣從水在玩鬧鐘,蔣麓在黑著臉做題。
“蔣姨不好意思,我睡遲了。”
“小事,”蔣從水溫柔道:“喝點水把卷子做了。”
今天她懶得出題,兩人拿到的是不同難度的高考卷。
同樣是全國高考卷,按地域卻能劃分難度的三六九等。
蘇沉做完一算分數,笑瞇瞇的很開心。
“今天只有這道題沒有看懂答案,”他湊過去分析:“其他得分點以后會注意,我現在寫在本子里。”
蔣從水接過看一眼,點頭道:“嗯,讓蔣麓給你講。”
蔣麓抬起頭,語氣不太自然。
“我還在做卷子。”
“你還在卡殼,十分鐘了還沒做出來。”蔣從水沒等蘇沉推辭,咔噠一下按停了計時器,示意他換換腦子,從化學題轉物理題,給蘇沉講具體過程。
蘇沉狀態很專注,還客氣地說了聲謝謝麓哥。
蔣麓拿過卷子在看題目,蔣從水又道:“坐近點,凳子拉過來。”
蘇沉不覺有疑,乖乖把凳子拉近,貼著他坐。
一靠近,他們的氣息便隨之交融。
一方輕淺怡人,一方深厚低郁。
蔣麓又拿眼睛瞪她,臉頰不自覺地有點燙。
親媽聳了聳肩,起身去廚房拿水果。
蘇沉又道:“麓哥?”
蔣麓回過神,短促地嗯了一聲,繼續同他一起分析題目。
他們很少這樣以學生的身份相處。
更多時間里,都是劇組里的演員,要討論的都是臺詞或鏡頭調度,要如何演,要如何改。
蔣麓像是思路在分散開,給蘇沉講課的同時在想與這道題無關的事。
如果沒有重光夜,他們在同一個中學里,會不會也會相遇。
也許在球場里碰見,漸漸混熟。
也許在食堂排隊,兩個人的耳機都在聽同一首歌。
但更多可能,也許是平行線如此交錯,然后錯過。
腦海浮現這個詞時,他的聲音剛好也一致。
“然后你在這一行,錯過了功率值的計算。”
蘇沉此刻才找到題目的要素,專注地重新計算,沒有注意到蔣麓的目光。
蔣麓仍把椅子往后挪了一些,像是不習慣坐的這樣近。
他們擁抱過很多次,在痛苦時,在疲憊時,在雙方都不設防的許多個日夜。
但在當下,退避反而成了本能。
蔣麓腦海里像是有什麼被這個詞鉤住,變成一道難解的題。
……錯過。
他是否真的甘心,就這樣和他錯過?
一直往后躲,把所有心緒都壓到最深處,假裝什麼都沒有存在過,就一定是對的嗎?
蔣從水洗完葡萄回來,見小的在快速算題,大的一臉凝重,隨手敲了一下他的頭。
“你和你爸爸有時候真的很像。”
蔣麓伸手摘葡萄,看著她問:“哪里像?”
“有時候顧慮很多,責任感太重,以及會把簡單的問題復雜化。”
“這句話好像更適合你。”
“這樣嗎?”蔣從水笑起來,像是早知道了他問喬海廈的問題:“你不會以為,當初是他追的我吧?”
蘇沉本來在做題,耳朵悄悄豎起來。
他見過喬海廈,在微博也看到過這個人的照片。
蔣麓長得……真的很像他爸爸,俊朗的氣質都如出一轍。
阿姨看起來比較……守舊?難道不是他爸爸先追的她嗎?
蔣麓本來重新拿了卷子在用鉛筆改錯,此刻停下來,一臉復雜的看著她,像是人生觀被沖擊。
“你別告訴我……”
“當然是我先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