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見兩人回來時,她湊過去看。
“……是誰買了四個牌子的咖啡。”
“我。”蔣麓痛快道:“都喝一遍試下味道。”
“橘子火龍果草莓葡萄榴蓮?”
“……我。”蘇沉舉手:“但愿冰箱裝得下。”
“我不評價這些,”蔣從水深吸一口氣,深感帶孩子不容易:“但買多少吃多少,不許浪費。”
今天時間尚早,她想起什麼,示意蘇沉放好東西以后先去洗漱,拉開椅子坐在廚房門口,監督蔣麓擺好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之前給你買了一套卷子吧?”
蔣麓佯裝在專心疊咖啡盒金字塔,沒看她。
“忘了。”
“我讓周金鈴把卷子放你箱子里了。”蔣從水淡淡道:“她替我檢查過了,說連名字都沒寫。”
“拍戲忙。”
“六月就要高考了。”蔣從水不知從哪拎出上個月蔣麓的模擬題卷子:“五百六十分,你認真的?”
蔣麓略心虛地抄過卷子塞到一邊。
“沒仔細審題,我的錯。”
“五百六十分,”蔣從水嘆氣:“你收收心吧,別讓你媽在單位里抬不起頭。”
“媽你那是正經單位嗎?你那單位都是什麼人啊?”蔣麓懟了回去:“我十歲的時候你拿他們少年班的卷子給我做,做得出來才有問題好不好?!”
蔣從水流露出同情而惋惜的表情。
“是媽媽沒教好你。”
“……”
第二天早上七點,桌上兩個鬧鐘準時響起,尖銳聲響一個比一個吵。
大概五分鐘之后,頭發亂糟糟的蔣麓才沖出來把鬧鐘摁掉。
蔣從水在沙發上看報紙。
“先去洗漱,今天輪到你做早餐。”
蘇沉晚五分鐘探頭出來,困乎乎地回去換好衣服,跟蔣麓站在一起刷牙。
一個玩到凌晨兩點才睡,一個習慣睡到十點才醒。
蔣麓要去煮水餃,蘇沉下意識跟過去要幫忙,被蔣從水摁住。
“你排了明天,今天不用做。”
她伸出手,指甲修得很好:“先做套題醒一下腦子。”
蘇沉伸手揉臉,很溫順地點點頭,在未退散的困意里做題。
蔣麓起鍋燒水,心不在焉地數著水餃個數,提高聲音問了一句:“你們吃幾個?”
“十個。”
“十五。”
蔣從水吹了一口咖啡,不緊不慢道:“等會蘇沉洗碗,你把同一套卷子做了。”
說這里是什麼高考特訓營,一點都不過分。
實際上,蔣從水的課程排的很松,每周只有三天有課,其他科研時間可以呆在家里進行。
她是理論物理學家,跑實驗室的時間盡量都放在晚上。
以這樣的淵博知識給未成年們講基礎課程,有那麼一點降維打擊的意思。
第一遍知識體系講完,緊接著就是現場針對性提問。
蘇沉面對她時很害羞,總會鼓起勇氣回答或提問,學習進度不快不慢,但很有啟發。
而蔣麓有點應激,大概是不想被蘇沉看到五百多分的試卷單,在她面前繃得很緊,盡可能完整回答每個問題。
很快,蔣從水提高難度,直接給他們親手出卷子。
她寫字在幾張A3的紙上,每道題的都寫得字跡工整,畫圖甚至不用尺子。
卷子改完,再針對難點一道一道題慢慢講。
有時候蔣麓沉默很久,還是舉手,說沒有聽懂。
她予以溫和反饋:“哪里沒聽懂?”
“從一開始。”
蔣從水用仁慈的目光凝視親生兒子很久,像是透著他看當年的另一個笨蛋學生,嘆了口氣,從桌子底下抽出初中課本。
“那我們從這里開始講。”
“倒也沒有這麼遠!我是說從剛才那道題的開始——”
高考不用考體育,但蔣從水早中晚各趕小孩們下去活動半小時,美其名曰換換腦子。
兩人默認每天去逛一次大賣場,哪怕不買什麼。
第一個混熟的自然是賣酸奶的小姐姐,每天看到他們都會笑瞇瞇地打招呼。
緊接著,超市附近所有的店鋪也全都混了個眼熟。
賣棗糕的柜臺,炒瓜子的大叔,金店里悶頭寫作業的小學生,總是在藥店門口徘徊的奇怪老頭。
蘇沉有時候想,蔣從水像是臨時補送了他們兩周的高中生活。
哪怕聽不到上下課鈴,沒有跑操,沒有教導主任在窗戶后面凝視,僅僅十幾天的時間,都彌足珍貴。
這也是他第一次去其他人家里短住,感覺意外的舒適輕松。
也許這才是青春期本該有的樣子。
每天只用考慮卷子里解不出來的拋物線,翹著凳子背英語單詞,考砸了趴桌子上癱倒一會兒。
他突然很想很想這樣和蔣麓一起度過三年,哪怕明知道不可能。
也許我們如果在校園里相遇,會有更多快樂的回憶,我在你心里的樣子會更好一些。
……至少不會像那天在逃生通道里,絕望到快要無法呼吸,對著你淚流滿面。
蔣從水不擅長燒飯,但把這件事當作化學實驗般的有趣嘗試。
雖然成品不難吃,味道似乎總有那麼一點……刻板。
蔣麓小時候還抱怨過,親媽的神奇能力之一是把家常菜燒出工地盒飯的味道。
現在家里多了兩個孩子,她索性安排輪流燒飯,沒空就一起吃外賣或者烤個披薩。
蘇沉還在長身體的時候,每天都會睡一會午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