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蔣麓拿著劇本跟他講戲,此刻也在揣測蘇沉的情緒。
蘇沉仍不吭聲,蔣麓放軟聲音,親自讀元錦的臺詞給他聽。
一句一句,一行一行,把自己設定框架里的情緒轉達出來,作為清晰的示范。
半杯熱姜茶喝完,蘇沉重讀一遍劇本,揭了外套準備繼續。
蔣麓靠近他,用只有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小聲道:“生氣了?”
蘇沉眨眨眼就是不說。
蔣麓又放軟一步,低低道:“已經演得很好了,是我要求太高。”
蘇沉眼睛里含著笑,搖一搖頭,回到老位置跪坐好。
蔣麓被他乍然一晾,呼吸停頓幾秒,還在側頭注視著他。
恰好這時梁谷云遙遙為他們比手勢加油,蔣從水也在點頭笑著。
一近一遠,讓蔣麓站在秘密的空隙間。
整場戲拍了一下午,來回過了五六遍。
蘇沉后面在喊姬齡的名字,聲音都微微發顫,是被凍的。
明明節氣都已經過了谷雨,一下雨還是空氣濕冷,他有些走神。
蔣麓這人導戲很有幾分舅舅的風格,但是講究的東西更多。
一旦進入狀態,也是非常不好說話的主,他對語氣的細微變化,對燈光流轉的速度角度,全都有很明顯的一套獨有風格和要求標準。
蘇沉剛剛適應邵導的那一套,以及葛導演做分導演的寬松要求,頭一次被蔣麓扣在片場沒法下班。
他在休息時已經喝完兩杯熱姜茶,心里忍不住想,以后要是蔣麓做總導演,日子未必好過。
這個人啊,一發現自己情緒疲憊,就很聰明地知道過來哄。
可如果兩三句哄好了,后面拍的時候要求只會更高,分秒細節摳得清楚明白,簡直到了拍電影的那個精度。
蘇沉一邊配合,一邊故意把外表情緒表現得難以捉摸,任由這年輕導演悄悄道歉好幾次,哄著他繼續拍。
兩位母親在片場一邊看雜志一邊聊天,陪兒子們呆了一下午,沒覺得哪里不對。
等收工休息時,她們過去慶賀遞水,像是接高中生放學一樣陪他們一起收拾東西,卸妝換衣服后往回走。
四人在黃昏的長長道路上一同行去,母親們說笑不斷,兒子都很安靜。
“好幾次我覺得已經很好了,沒想到后面還有提升空間?”
“確實。”
“麓麓講戲很認真啊,一看將來就能做大導演!”
大部分時候,都是梁谷云在猛夸,給足兩個孩子肯定,讓他們覺得自信。
蔣從水說話很少,偶爾附和幾句,更多時間在看沿途的寬廣草坪,和遠處嬉戲踢球的小孩。
蔣麓拎著包走在蘇沉旁邊,放輕了呼吸特意走在靠后的位置,但是距離很近。
蘇沉并不介意,不緊不慢地任由他跟著。
他們的步伐稍慢一些,有時候走得太近,背包會互相碰一下,掛墜的戲服娃娃晃來晃去。
“還習慣嗎?”
“什麼?”
“我可能導的不太好。”蔣麓不自然地抓了下頭發:“怕你介意。”
蘇沉眼睛看著前方的路,唇角噙著笑。
“要求很多,不太習慣。”
身旁大男生眼見著有些情緒低落,像是很想解釋些什麼,又不好再開口。
蘇沉難得看他沉悶成這樣,想逗一逗,又想為他解圍。
“你有你的風格,我慢慢適應。”
蔣麓看過來,抿了一下唇:“感覺還喜歡嗎?”
“還可以。”
說完沒多久,蘇沉拉著梁谷云快步走遠了。
蔣從水不緊不慢地悠悠走著,過了一會道:“你在蘇沉面前會害羞?”
“你想多了。”某人又變回酷哥狀態:“那不是看他年紀小,多讓著點。”
蔣從水瞥他一眼,不予評價。
-2-
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前腳演完對手戲,后腳經紀人就安排了拍攝行程,在拍戲空隙請了幾天假,要連著拍電視劇海報和廣告物料,以及參加一場預熱宣傳的綜藝。
兩人還因為導演的關系相處時有點不自在,幾班攝影團隊已經浩浩蕩蕩搭飛機過來,安排核心演員穿著戲服陸續去攝影棚里拍純色背景的照片。
不僅是電視劇海報需要純人像素材,前段時間簽約的廣告和周刊的攝影師也在同時間排隊,陸續等著他們配合拍照。
一下子回到現實里,攝影師舉著設備咔嚓咔嚓,示意他們靠近一點。
“要有張力!來,手搭過去!”
“這張不錯,咱們換個姿勢再來一次!”
“蔣麓看向他,別盯鏡頭,咱們幾個頂級刊物都喜歡這種調調,叫什麼來著,故事感!”
一時間有大量衣服成串地推來推去,舞龍般在他們面前快速變化。
從西服正裝到休閑風衣,總歸都是顏色相近或相撞的同款款式。
有攝影師傅推來兩臺鼓風機,讓他們的長發向對方的方向飛揚。
混亂里,嗡嗡風聲讓人聽不見其他人在說什麼。
蘇沉忍不住笑,看見蔣麓也在望著自己笑。
他索性打起意義不明的手語,在狂亂風聲里比劃。
蔣麓一下子沒有看懂,靠近去聽他在說什麼。
一人捂嘴直笑,一人挑眉去聽,一瞬畫面被精準拍下,攝影師連連叫好。
“就是這樣!再來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