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沉輕輕啊了一聲。
“得判好多年吧。”
“大概是。”蔣麓雙手插兜,慢慢往回走。
“但愿她能被好好教育。”
最后談話的,是導演、制片人、出品人這個層級。
葛導演去談話時,緊張到高血壓都上來了,董事助理不得不緊急叫基地醫生來給他拿藥。
輪到邵導演時,那個頹廢潦倒的男人全程是有什麼說什麼,身上一股酒味。
邵海沿再看到姜玄時,連裝都懶得裝了。
聞長琴坐在旁邊,沒聽到中英文亂混式長句都覺得有點不習慣。
姜玄提前料到過這個人會搞砸第六部,但沒想到他會這麼容易心理崩潰。
讓人離開之前,他還是禮貌問了一句。
“你需要醫生嗎?”
“Doctor 還是 Shrink?”邵海沿又想起他那半吊子英文,看著姜玄冷冷道:“我這樣,你特別開心吧?”
姜玄只是聳了聳肩,說話很慈悲。
“都可以提供,不收費。”
三天之后,劇組里忽然消失了十幾個人。
聽說有的是太累了休長假去了,有的可能真的和盜竊案有關,被帶走了。
其中就包括攝影指導程冬,和她的會計丈夫。
人們想一想覺得合理,雖然也有人私下討論,但風聲過了幾天也就新鮮勁沒了。
從始至終,沒有任何真正影響劇組聲譽的猜測出現,大部分人都是虛驚一場。
三天一過劇組恢復工作,大伙兒繼續操心著打工掙錢,陪那個神態渙散的導演一起趕檔期。
好在一切都要結束了。
不為人知的窟窿,利益交換的漏洞,動搖劇組立身之本的所有危險,都在被周密完整地填補。
這樣也就足夠了。
蔣麓化完病弱妝的時候,蔣從水在旁邊舉著手機拍照。
“來,笑一個。”
被畫成重病患者的蔣麓面癱著拒絕看鏡頭,倒是化妝師笑容燦爛地比了個V。
“茄——子!”
他再次躺回那張有點逼仄的木床上。但同時要調度手下的攝影師,以及等下光線變化的方式。
自導自演的環節固然忙碌,其實一切都像是設定程序,然后躺進去演就完事。
蘇沉后一步化完妝,在發型和服設上都新增了改動。
這一幕戲拍的是第六部結尾的故事,元錦跨海歸來,一切都在變化。
但最要緊的,是先去救下他的摯友。
看似封閉的庭院和房間,其實都被拆了外層,方便劇組的人布置各類器械,看起來像是被橫剖一刀。
兩位母親坐在鏡頭外都在等著看自家孩子演戲,偶爾還笑著交談幾句。
蘇沉在來之前做了充分心理準備,上場前還是有點繃不住。
被親媽看著也就算了,蔣阿姨也在!
他暗戀蔣麓的事情沒有告訴任何人,可就是有點心虛,此刻臉頰都在發燙。
少年走進布景里,背對著兩位長輩,可是一瞧見蔣麓眼神也不自然,又有些幸災樂禍。
“流程還是要走一走的,小麓。”葛導演作為前輩,在這里幫忙看著場子,怕蔣麓自導自演顧不上其他人:“你要跟大家講戲,把劇情里的要點都提一提,引導演員更好的發揮。”
蔣麓坐在榻上,面無表情:“我醞釀一下。”
“他是要醞釀一下。”本場戲臺詞最少的林久光舉起劇本:“這臺詞是誰寫的,也太肉麻了!”
演姬夫人的演員也跟著樂:“好像沒我這個正室什麼事啊?”
“也沒我這個藥師什麼事。”另一個演員笑瞇瞇道:“你們兩加油!”
“哎哎,感情戲的事能叫肉麻嗎!”葛導演正色道:“情感真摯的時候,說什麼都不會顯得離譜,你得把握人物之間生死相連的那種關系!”
再要往下說,葛導演又住口了,把機會充分讓給蔣麓,讓他實踐練習。
蔣麓盯著劇本三四秒,終于開口。
“這里你需要帶一點哭腔喊我的名字。”
蘇沉背對著所有人,此刻只面對他一個人,聽見這句話時仍然不敢看蔣麓的眼睛,輕輕點頭。
蔣麓說出這句話時覺得哪里不對,又看向表情不自然的蘇沉,停頓幾秒,決定更換代稱。
“元錦其實是有很深的掛念,在姬齡身上。”
“在歸來的路上,他就非常擔心姬齡的安危,知道藍子真不會輕易放過他身邊的人。”
“你從進門前到進門后,腳步要有一個加快的過程,情緒變化也要有層次感。”
“好。”
“抓手的時候可以用力,帶一點掐的意思。”
“嗯。”
“所以……來演一遍?先試下?”
葛導演覺得這孩子說話還是含蓄了點,出聲提示道:“情緒方面怎麼變化,你得把你的思路跟蘇沉說啊。”
蔣麓心想我現在跟蘇沉導戲導的像在勾引他一樣,別過頭看葛導演一眼,意思是差不多行了。
后者用力拍拍肩,充分予以鼓勵:“你多說點,不用怕犯錯!”
“這種時候,悲傷、自責、還有奮不顧身的感情,要融合在一起。”蔣麓艱難道:“所以元錦會在聽清姬齡中毒原因的時候失控。”
蘇沉已經快聽不下去了。
背后坐著兩個家長,他還要為他演得失控。
實在是……
“在以命渡命的那一刻,元錦是愿意為姬齡死的。”
蔣麓嘆了口氣。
“哪怕不愿意承認,他們的關系也已經走到了這樣的深度,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