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問呢,你看看你笑的。
另一邊,蔣麓找姜玄要了審計和報稅相關的人,讓他直接打包從時都送過來。
姜玄秘書安排了五個專業人士當天坐飛機過來,以廚子的名義快速入住酒店,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他們五人全部聽蔣麓指揮,吃喝全部由后廚專人送入四樓,不會有任何外人看見。
在此基礎上,蔣麓拿紅筆圈畫了大量費用和項目,安排專人去其他劇組秘密了解暗處的通用價目。
他做得小心謹慎,一路像是在不斷走入姜玄設立的題目里。
也許有一種可能,這些內容,姜玄找劇組其他人也可以秘密調查。
以姜玄的眼界和布局能力,不可能想不到這些。
這一切,反而像是一場殘酷的十八歲成人禮。
蔣麓忙碌到后半程,再去拍戲都忘了刮胡茬。
化妝師鼓搗他的下巴時,開玩笑說附加服務得收費。
“不過你皮膚是真好……我十八歲的時候滿臉痘痘,愁死了。”
“蔣少最近熬夜有點狠啊,黑眼圈都遮兩層了還有,你這不是在考驗我操作?”
幾句話說完,蔣麓一點反應都沒有。
化妝師好奇地移開高處的手,光亮猛然照過來,把他喚醒。
“嗯?弄完了?”
“還沒有,”化妝師感慨:“你坐上來才兩分鐘,這是有多困。”
蔣麓笑了笑,繼續閉眼補覺。
《重光夜》前五部里,姬齡參與的戲份都非常重,幾乎每部都陪元錦淌在危難水火之中。
第六部倒是撿了個便宜活兒,因為被藍子真下毒的緣故,八成戲都可以躺著演,臺詞也不算多。
隔壁海昉組里,真元錦在忙著刨墻越獄,本組的假元錦被抓之后又是被逼供又是被拷打,兩個演員都忙得團團轉。
姬齡處在極度虛弱的狀態里,偶爾硬撐著說幾句話,已經很不容易了。
場記進來詢問進度,說等會就要開戲了,你們準備好了沒有。
化妝師噢了一聲,揚起手里的化妝刷。
“還差點,快了快了。”
“咱干得都是辛苦活,”場記拿著保溫壺,在這蹭熱水泡茶:“一天到晚忙到吐,工資就幾千塊。”
“幾千塊還要交稅,你說氣人不。”化妝師撇了撇嘴:“還是顏導給加班費痛快,逢年過節還有紅包——今年過年,這導演摳的,每個人才給一丁點,打發要飯的呢?”
“噓,可不敢說。”
蔣麓本來被毛絨絨的刷子弄睡著了,但又不算完全睡著。
他處在精神分離的狀態里,像是能一邊做夢,又一邊能夠聽見每個人在說什麼。
夢里他在坐著船過河,能看見兩岸蘆葦搖晃,還在想這的景很好取材,得叫助理記一下備忘錄。
混沌里,化妝師的話傳進耳朵,都是些碎碎念般的嘟噥。
在化妝間里睡完短暫一覺,再進片場又要上床。
“來吧大將軍,”應聽月的演員拿著劇本,半開玩笑地拍拍被子:“枕頭睡的習慣嗎?”
蔣麓再披上長發時都有些不習慣,穿著寢衣躺在鏡頭前。
“古代人都睡硬枕頭,怪硌的。”
往常這種閑聊的時候,邵導演早就煩了,會不停戳手表叫他們節省時間。
葛導演沒聽到罵人都覺得不習慣,一回頭,看見邵海沿在玩手機,像是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他有點擔憂,仍是記著責任,安排演員們陸續就位,把戲簡單講了一遍,安排著開始拍攝。
蔣麓被這枕頭硌得后頸發疼,調整了幾下姿勢,繼續裝死。
他被畫的臉色蒼白,連唇色都被遮瑕蓋掉了,顯得重病在身。
本來這幾天睡眠不足,蔣麓還擔心自己會在漫長的等戲過程里真睡著,現在被硌的只想坐起來。
他虛虛閉著眼,等場外燈光錄音桿就位,腦海里又劃過那些標紅的項目和數字。
“三,二,一,Action!”
應聽月在院外和蛇骨婆婆激動地說著什麼,聲音太遠,聽不見具體的臺詞。
蔣麓等待著她們把自己叫醒,腦海里突兀地滑過化妝師剛才說的話。
他愣了下,差點睜開眼睛。
“姬齡,姬齡——我們找到他了!”應聽月帶著哭腔沖進來:“我終于知道他在哪里了,那是海昉的皇都,我就知道!!”
“難怪哪里都見不到藍子真,難怪這個假傀儡像個瘋子一樣!!”
“姬齡,你聽得見我說話嗎,”她抓住他的手腕,去探他的脈息:“你一定要撐住,我找了苔族的藥師來,一定有辦法能救你!”
蔣麓緩緩睜開眼,露出虛弱的笑容。
“好消息。”
他再要開口時,腦海里那句話還縈繞不去,被倏然引爆。
稅。
那個線頭——是稅!
《重光夜》的稅,到底交全了沒有?!
應聽月等著他說后面的臺詞,卻看見姬齡表情空白,許久都沒有再往后說。
她有點著急,還自己墊了一句。
“你還好嗎?”
“卡!”葛導演喊了一聲:“蔣麓忘詞啦?”
蔣麓回過神來,沒否認。
葛導演有點慌,習慣性看向邵海沿,發現那人還在玩手機,像是只是過來走個過程。
“那你好好看臺本,我們再來一條。”
這條是蔣麓這輩子拍的最快的一次。
他已經顧不上這個小情節了,如同要去救火般飛快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