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再度籠罩時,他們相繼入戲。
藍子真被幾句話詐到,允許皇后靠近上前。
銀針由袖中閃過,扎到脖頸脆弱處,有血珠汩汩而出。
下一刻,藍子真驚愕地發覺自己全身麻痹,踉蹌著倒在地上。
“很好!演員休息下,等會再保一條就過了!”
場外,周金鈴松了口氣,心想今天還挺順利。
她沒學過表演,只覺得導演說好,那應該就是拍得很好。
如果每天都能平順收工,或者提前收工,電視劇應該就拍得不錯?
出乎意料的是,蘇沉被馮嘉從地上扶起來,大致整理了一下服裝發髻之后,走向了導演。
“海導。”
“哎?”
“這里戲不太對。”
“戲不太對?”
邵海沿叼了根牙簽,有點狐疑地看他:“我覺得還可以,你對自己要求有點高。”
“不是,是劇情。”
蘇沉剛才在演完的一瞬間,忽然有了答案。
“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順了嗎?”
對,藍子真性格不像元錦那樣謹慎多疑。
但藍子真同樣是在詭譎多變的皇庭里和胞兄一起長大,而且兩個王爺是實際的攝政王。
——他不可能是個傻子。
不僅僅是藍子真在這里有問題。
還有那根針。
哪怕是人工麻醉劑,也至少需要幾秒鐘才能全身麻醉,對吧?
什麼針能讓人一碰就倒,而且倒的過程沒有任何掙扎?
蘇沉分析這些時,思路清晰,陳述簡略,講得很有條理。
不僅馮嘉在微微點頭,有種重新得到顏姐指導的感覺,旁邊到場的編劇之一也覺得有道理,翻開筆記本習慣性要改。
——好久沒臨場加班了,誒嘿,都有點不習慣!
“打住!”
邵海沿一手按在小編劇的筆記本電腦上,不讓她跟著改。
他盯著蘇沉,像是要盯出這個年輕演員更深層次不可告人的念頭。
“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中年男人說話時,似笑非笑著,像是在給他留最后一個臺階:“沉沉,有時候啊,咱們不能畫蛇添足。”
蘇沉很少與四五十歲的人這樣對峙。
他平緩了一下呼吸,也笑起來。
“未必。”
兩個字一出來,邵海沿臉色直接變得晦暗莫測,在權力被挑戰之后有隱隱怒意。
“我說了,不用改戲。”
“你盡好你的本分,演完了收工,大家都不用這麼辛苦。”
小編劇呆了幾秒,沒想到突然被卷到暴風尾里,弱弱舉手道:“那個……”
兩個人同時看向她。
“沉哥說得有道理,這里我們寫的太簡單了,確實要改一下吧?”
邵海沿本來還揚了個禮貌的笑,見她站蘇沉,笑容轉為更深的皺眉:“我讓你插話了嗎?”
小編劇縮著頭不敢動了。她很想跑路,但電腦屏幕還被摁著。
你說話就說話!不要捏我顯示屏好不好!!
邵海沿見嚇住了她,這才滿意松手,抱臂看向蘇沉。
“回去演。”
他再說話時,已是命令的口吻。
蘇沉看著這個人變臉后的樣子,心里皆是洞察。
如果他現在和馮嘉過去按老樣子演一遍,這個導演絕對會立刻給過,甚至假惺惺夸贊幾句,快速收工。
可蘇沉要的不是下班休息。
他要《重光夜》好。
他要卜導、聞姐、姜總,要劇組所有人經營六年的這部《重光夜》變得更好。
所以他站在原地,根本沒有動。
“這里需要改。”
“改什麼?我說了這里不用改!”邵海沿罵了回去:“你難道是導演?什麼時候演員能要求改劇本了?!”
他語速提得非常快,如同老野獸在咆哮著捍衛領地。
周金鈴已經飛快來到兩人面前,用身體擋在蘇沉前面。
“咱們和氣點,不是什麼大事,咱們都是為了劇組哈,”她笑哈哈地圓了幾句話,用眼神和蘇沉確認情況:“您先喝點水,導戲辛苦了。小王!還愣著干什麼,給導演拿水!”
導演陰著臉用手背擋開助理拿來的礦泉水,吩咐他去煮手磨咖啡。
“我說,今天是怎麼著,咱們視帝突然有新見解了?”
周金鈴聽得被刺了一下,本來還在笑著圓場,眼神也變得凌厲起來。
沒等她拿話嗆人,蘇沉沒再讓她擋著,說話時平靜微笑:“對,我有見解。”
“而且我要求改劇本。”
小編劇聽得瞳孔一縮。
我們沉哥打直球一直有一手啊!!
所有人都在陰陽怪氣的時候沉哥還在打直球,他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直球王者!!
邵海沿像是被當頭甩了個巴掌,又要發作,話頭再次被蘇沉打斷。
“我們劇組一向是注重細節品質,一切為作品質量服務。”
“在這個過程里,編劇、演員、導演、制片方等角度的意見都有參考價值,誰也不能一票否決。”
少年再看著他時,笑起來有神似元錦的戾氣。
“還是說,這里是您的一言堂了?”
周金鈴張著嘴,人有點傻。
她不知情蘇沉和姜玄的私下碰面,只覺得蘇沉像是換了個人。
怎麼會這樣?小羊開始頂人了??
而且一套話說下來……還怪周到的,有理有據還能扎心,邏輯很清晰啊!
蘇沉把節奏踩得非常穩,而這恰好是長期表演后形成的有條不紊。
他根本不給邵海沿留插話的機會,轉而開始吩咐編劇具體修改哪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