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主隆恩。”
藍子真仍是不悅,眉頭逐漸皺緊。
他用不慣元錦的身體,更不習慣這張龍椅。
做慣了風花雪月的逍遙王爺,現在每日上朝都只是演給所有人看,他心情很不好。
“還有呢?”
碰到這樣沒有答案的題目,錢閱不敢貿然開口。
她清楚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是錯。
藍子真冷冷看她一眼,起身走了過去。
他仍是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錢閱年近三十,仍是對他充滿畏懼,在保持跪姿的同時想往后躲但并不敢,因為恐懼在暗暗發抖。
少年人露出天真又好奇的笑容,俯身貼近了看她。
錢閱一時慌亂,目光仍躲閃著,努力保持著只看他的鞋面。
“我給了你至高的榮寵。”
“喂,除了謝主隆恩之外,再說點別的。”
錢閱佝僂地跪在地上,如同害怕被撕碎一般雙手緊抓著朝服袍沿,顫聲道:“奴婢永遠忠于藍家,絕不變節。”
藍子真嘴角勾起,抬起一只腳,像是踹個爛枕頭般照著錢閱的肩頭就踩了下去。
她痛仰在地,身體隨著重重一腳往后滑了少許,象征著金尊玉貴的南珠和頭飾盡數滾落在地,毫無尊嚴可言。
“卡!”
導演雙手比了個大大的叉。
“不行。”
“演得太差了。”他說話不留余地,還有點惱怒:“劇本寫的是踩臉,你是對不準還是下不了手?”
視帝就是這個水平?
旁邊的葛副導演聽得心驚,下意識想攔著點。
那可是聞楓,影后視后聞楓!
人家的臉光是保險都買了幾千萬,那能下腳嗎!
“到底還是要緊部位,”也有人跟著勸,覺得不妥:“剛才沉沉這麼演,其實效果還可以,大家覺得呢?”
“是啊是啊,其實還行。”
“踩臉太侮辱人了,感覺有點嚇人……”
邵海沿臉色都變白了,手里揚聲器往地上一摜,怒氣沖沖道:“你們來導!你們來!”
“一個兩個都指手畫腳,好啊,這里根本沒我什麼事!”
葛導演很是尷尬地呆站旁邊,本來只是打個圓場,沒想到會被掃射一通。
“別說視帝了,影后影帝又怎麼樣了?”海導轉身看了一圈,沒等鏡頭里的兩個演員做任何解釋,又自顧自地發起脾氣來:“其他拍戲的什麼沒干過,鉆豬圈當喪尸被□□,這里踩個臉還沒膽子了!敬業!明白嗎!”
“我做總導演,就是看不得人耍小聰明,不敬業!”
蘇沉氣息一冷,剛要開口同他理論,袖子緊接著被聞楓拉住。
“朝這踹。”聞楓指著側臉,淡淡道:“不用想其他事。”
“你越是猶豫,我們NG次數越多,他不會消停。”
蘇沉看著她的臉,心口的壓抑反抗就更清晰。
聞楓明白這孩子太善良了下不了手,眼神嚴厲了一些。
“你分清楚,你踹的是錢閱,不是聞楓,這本質是兩個人。”
可是兩個人用的是同一張臉!
蘇沉的心理底線燒灼到他喉嚨刺痛,可沒等他再做任何內心的過渡鋪墊,導演已經高高舉手:“不要磨蹭了,再來一鏡!”
“其他無關的人都閉嘴!”
“燈光,道具,全都準備!”
“Action!”
錢閱三跪九叩之后,伏在地上不敢抬頭看。
她清楚明白,自己只是一顆挑動內亂的棋子罷了。
少年緩步而來,俯身貼近她的臉。
“做了太傅,感覺如何?”
錢閱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的鞋面,不敢有任何反抗的舉動。
藍家的血奴,是用府中皇嗣的血滴喂為藥,以命驅使的牲口。
一定周期里沒有這藥,會感到萬蟻噬心般的奇癢痛楚,如果被扔置在野外,會看到自己胸口生生潰爛出一個洞來,緊接著噴血而亡。
任何藍家人的一滴血,都能誘發或平緩這病癥。
而這些血奴被肆意交換贈予,和王府里豢養犬鳥沒有太大區別。
她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只鳥,鞋子一碾,也就死了。
“……謝主隆恩。”
“還有呢?”
藍子真輕撫著屬于元錦的臉龐,轉頭看向這一切幕后推波助瀾的人。
然后毫無預兆的,一腳對著臉踹了過去。
年近三十歲的女人,狼狽又脆弱地向后跌滑而去,雙手都被摩擦出斑駁的血印。
她被這一腳踹得兩眼發懵,目光變得空洞又絕望。
少年笑意漸濃,附耳又道。
“……我給了你至高的榮寵。”
“喂,除了謝主隆恩之外,再說點別的。”
葛導演在旁邊看到這里,心道這一版確實狠厲多了,應該可以了吧。
結果他聽見邵海沿又喊了一聲卡,叫他們重拍。
“再加個機位,這一腳都快蹬出畫幅了。”
“還有,聞楓你臉上的表情呢?”
“既然要演受辱,那基本的情緒波動應該有吧?眼神那麼空像是被踢傻了一樣,你覺得合適嗎?”
副導演聽得心驚膽戰,雖然剛被這總導演劈頭蓋臉罵了一頓,這會兒也覺得難受。
已經演得很好了,還要怎麼樣演?
聞楓沒說話,已經有助理快步跑過去,確認她臉頰受傷沒有,又去處理她手掌心的擦傷。
蘇沉守在她的旁邊,已經自行屏蔽導演的叫嚷。
“我們再演兩次。”聞楓傷口較小的一只手仍拿著劇本,看著蘇沉時平靜異常。
“演一條,保一條,你再醞釀一下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