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戲,剛好也是本部電視劇的最后一個高潮懸念點。
劇情停留在聞楓飾演的巫女現場做法,讓遙隔山海的兩人靈魂互換。
人還是那個人,但情緒狀態,靈魂氣質都要截然不同。
鏡頭停留在寢宮床榻邊,在這一刻,他們同時醒來。
蘇沉先是看了一遍溫知幸的自然狀態,然后再躺回被子里,緩慢調整呼吸。
顏電和鏡頭其實都在床邊近處,屏氣等待他接下來的表演。
元錦再醒來時,伸手揉著眼睛,睡姿慵懶地抱著被子打盹。
片刻之后,他緩緩睜眼,看見手背上斜曳滑落的銀發。
瞳孔一瞬收縮,指尖跟著抓握住這異色的發絲,乃至摸索到這來自于自己。
他又要笑又怕得發抖,張開手指看指甲和骨節,看當下的膚色和周圍陌生的一切。
帷帳隨風飄蕩,薰籠被撞翻在地,有侍女慌亂沖來,連連告罪自己伺候不周。
元錦走路跌跌撞撞,即便是要扶著她們,說話時也罕見地客氣溫柔。
他面色慌張又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像是還未適應自己從前預謀奪去,且已經到手的這一切。
是我,現在,元錦是我。
水銀鏡前,少年笑意張揚,雙手都緊抓著自己的銀發。
侍女們面色害怕,不敢退下,也不敢問到底怎麼了。
“成了——成了!”
“卡!”
顏電扭頭看向溫知幸:“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挺好,”溫知幸中肯道:“是要往瘋里演點,就算這事是我干的,我換到別人身體里還是會有點害怕。”
“我覺得不行,”顏電溫和道:“沉沉,再往里頭加點華麗感。”
“藍家的兩個王爺,都是孔雀那樣的人物,就跟模特一樣,舉手投足要帶點顧影自憐,你明白吧?”
溫知幸擰著臉看她:“你認真的嗎。”
“她認真的。”蘇沉捂臉笑道:“我努力,咳,華麗一點。”
鏡頭一打,少年從睡夢里醒來,神色慵懶。
他抬指撫上額頭,瞥見銀發在指間滑落,眸子很慢地眨了一下。
就這麼一個眨眼,竟給人一種美人凝視般的感覺。
顏電在鏡頭外猛地點頭,示意攝影師往細致處拍。
他起身時衣衫半解,露出半截光滑又白凈的側肩,但并不介意。
昔日雷厲風行的年輕天子,氣質一瞬轉變,此刻低頭玩著淺銀色發尾,噙著淡笑久久不語。
鏡頭外顏電猛豎大拇指,示意他繼續這個狀態往后演。
蔣麓敲著二郎腿坐在鏡頭前,眉頭一翹。
……這家伙,從哪學了這些亂七八糟的。
第99章
殺青當天, 蘇沉照例拎了一只風箏去找蔣麓。
這已經是第五只風箏了,從前有很多花色模樣,現在想要送不一樣風格的, 還得托助理去各個網店里看看。
后來想來想去, 他親手做了一個圓圓的風箏, 兩側栓上長長的金綾。
蔣麓當著他的面把這風箏展開,研究這畫的到底是什麼。
蘇沉坐在沙發另一側喝草莓牛奶, 慢悠悠道:“說實話,這已經是第五部殺青了。”
“一直是我送你,剛開始有那麼點倒貼的不爽。”
蔣麓眼睛一眨, 怕他反悔,還把風箏往懷里抄。
“我不也送你東西?只不過是幾年后再兌現而已。”
“是是是,”蘇沉繼續道:“后來我又一想, 我送你一個, 你就欠我一次人情。”
“《重光夜》拍九季,我就送你九回,等這部劇拍完, 你得欠我多少?”
“滿打滿算,是我賺到才對。
”
蔣麓聽得直笑, 連連點頭。
“嗯, 是, 都是你賺到, 我虧大了。”
再過兩天,他們就要相繼返回時都,擁抱來之不易的季度假期。
蘇沉房間里行李已經收的七七八八, 這會兒來他這邊送風箏, 發覺客廳里沒什麼變化, 連行李箱都沒拎出來。
電視里有部片子被摁了暫停,旁邊還擺著草稿紙和薯片酸奶。
蘇沉等他放禮物的功夫,在薯片旁邊坐下,不一會兒找到DVD的碟盒。
“看什麼這麼廢寢忘食……不打算回家了?”
“《人類之子》,”蔣麓順勢坐到他的一邊,按下遙控器道:“片子不怎麼樣,宗教說教意味很重,但是沉沉,你看這個地方。”
“嗯?”
進度被倒退了半分鐘,鏡頭畫面是一輛車里坐滿了人,每個人都驚惶不安,在逃亡的路上意外遭遇另一撮匪徒的襲擊。
音箱把轟炸聲慘叫聲都還原地非常逼真,幾分鐘里敘事清晰,情感飽滿。
這一段放完,蔣麓又按下暫停,皺眉思索。
“你發現問題了嗎?”
“別告訴我這是什麼靈異錄像帶,”蘇沉捻了片薯片,回憶剛才都看到了什麼:“車上坐了幾個人,一直有交談,然后外面沖來一幫匪徒……所以?”
“你再回憶一遍,攝影機放在哪?”
蘇沉下意識要回答,這是車戲,肯定在車里,又反應過來不對勁。
車里每個座位都有人,那鏡頭是怎麼轉的呢?
“靠剪輯?”蘇沉放下薯片,察覺到問題在哪:“不對,這幾分鐘是一鏡到底,根本沒有切過鏡頭。”
在一鏡到底的情況下,攝影師怎麼做到能夠在狹小的轎車里,輪流拍攝不同位置的人清晰表情,讓觀眾仿佛也坐在車里,能夠情緒緊張地跟著鏡頭看完全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