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線裝本被再次裝訂后,厚度被再次補充,相當于又多了半本。
這本子蔣麓翻看過幾次,還問過怎麼多了這麼些。
顏電笑道是她自作主張續上的,把今年的工作情況也記錄了很多,方便給再后面的導演參考。
聞長琴看得感慨,道:“要是這樣續下去,最后完結的時候都不知道有多厚。”
“什麼叫薪火相傳啊,”旁人跟著開玩笑:“咱這是接力跑馬拉松了。”
但還就真是管用。
換魂的情節,老導演在劇組成型前早已仔細和聞長琴聊過。
后面不斷加上更多獨特的理解,最終產生了一個‘錨點理論’。
“卜前輩的建議是,在你和小幸的身上,找對方的錨點。”
“這樣除了聲音之外,還有更多能不斷讓觀眾感受到你們靈魂互換的地方。”
顏電和表演老師對視一眼,后者會意道:“第一點,當然是神態。”
元錦陰冷,藍子真愛笑,區別很清晰。
“但除了神態以外,還能演什麼?”
“坐姿,思索時的習慣,對熟人時的陌生反應,喜悅或警惕時截然不同的本能反應。”
她書寫完板書,敲了敲黑板。
“筆記本都拿了吧,開始一起設計吧。”
蘇沉聽得認真,又覺得有幾分新鮮。
他們所有人圍在一起,在完成一份創作。
編劇,顧問,演員,服化道總監,在同一個房間里,努力構筑一場接近完美的表演。
其中的虔誠專注,像火焰一樣純粹熱烈。
他們頭兩次的探討限于筆記理論,第三次開始直接上戲裝,現場參考著演,邊演邊改,找最細微的質感點。
很少有人看到過元錦哈哈大笑的樣子。
也沒有人見到藍王爺一改平易近人的常態,露出頗有戾氣的審視目光。
一切都奇妙到不可思議。
直到這個時候,從前的好習慣才浮現出來有多重要。
老導演管教很嚴,所以蘇沉在穿戲服的時候,永遠都是元錦。
卜愿執導期間,嚴禁任何演員穿著戲服打鬧玩笑,更不許在披著角色身份時做任何逆反人設的事情,哪怕鏡頭并沒有對著他。
人們從未看到姬齡開玩笑的坐上龍椅,也沒看到過元錦放浪形骸的癱在毯子上亂笑。
江隼和顏電前后執導劇組時,氣氛都松動了很多,兩位后繼的導演也從未見過劇組先前嚴苛至極的氣氛。
不合作直接開除,合同講得一清二楚,根本不是兒戲。
老導演的規矩,是鏡頭對著的時候玩命的演,鏡頭沒對著的時候,只要一秒穿著戲服,就一秒還是那個角色。
拍攝期間,可能有數十分鐘的休息,可能有一兩個小時要等待候場,但只要穿著戲服,只能靜默著浸在對應的情緒狀態里。
也正因如此,如今蘇沉再以元錦的身份放松大笑,毫無形象的癱坐在圈椅時,連總編劇聞長琴都露出詫異的目光。
他們真的第一次見到這樣元錦。
“太神奇了,”聞長琴喃喃道:“沉沉平時經常笑,但今天看見元錦對著鏡頭笑,我后背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反常,太反常了。
畫面沖擊感居然會這麼清晰,她根本沒有想到。
兩人仍然穿著自己角色對應的衣服,像對照鏡子一樣教對方自己的舉止特色。
自己看著另一個人努力模仿自己,是什麼樣的感覺?
溫知幸甚至有些混亂,半開玩笑道下一部拍完自己搞不好要找個心理醫生。
“元錦打量人,一般是從上往下掃視一眼,坐姿會非常直,”蘇沉努力回憶自己的表演思路:“他是那種有侵略性的角色,而且偏霸道張揚,盯著你就是要讓你不舒服。”
“我這個眼神對嗎?”
“不對,還要更直接一點。”
“……直接?”
兩人索性拿著筆記本演,密密麻麻記下對方的習慣點。
現在還只是開個頭,估計后面幾場大沖突戲演起來會難到炸。
顏電看到最后眼花繚亂,有點分不清誰是誰。
聞楓在一旁抱臂大笑:“你們幾個心理醫生拼團得了。”
“是啊,怎麼也得打個八折!”
與此同時,蔣麓進了咖啡廳,由領班引到包廂里。
果真隔音良好,裝潢品味上佳。
來的路上,蔣麓已經托人查過。
這個同齡人如今在時都已經有十余家資產,自己名下一個公司,同時還是另一家娛樂公司的核心股東之一。
……不可小覷。
說沒有壓力是假的。
蔣麓明年才高考,日常把片酬交給母親保管,大部分時間都泡在劇組里,很少動過這些念頭。
他在見到裴如也本人之前,已覺得兩人有幾分差距,更明白舅舅把這個人介紹給自己的用意。
要學的還有很多,很多。
時間指向下午兩點整,門被敲響兩聲。
“進。”
門被推開,進來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
他穿著Oversize的寬松外套,頸間銀鏈閃爍生光。
偏長的尾發被束在腦后,整個人泛著一種流暢而銳利的美感。
兩人相對而坐,服務生上了兩杯拿鐵以后快速關門離開。
“第一次見,也不用客套很多。”
“嗯,直接開始吧。”
“卜老從中牽線,用意之一,是在找一個雙贏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