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錦氣質冷冽,喜怒無常。一旦掌握其中神韻,年齡的差距感也會消散大半。
導演有意讓帝后演員保持距離,連入組歡迎宴都沒邀請蘇沉入席,讓他自個兒點了客房服務套餐。
要的就是千里迎親的陌生感。
生疏,青澀,甚至雙方都有幾分抗拒——這才是古代的常態。
第五部的劇情,是自朝堂政斗輻射至四海內外的勢力糾纏。
故事的開始,是元錦自皇陵中醒來,被姬齡護送回京后重登為帝。
開場丞相暴死,各方權貴朝覲,緊接著就是海昉之謀被萬曜之揭開,層層伏筆不斷呈現出驚人一面。
三條故事線相互交纏,在顏電的執導中平穩推進。
第一條線,是朝內君權走向巔峰,結束了從第一部到第四部的波瀾起伏,元錦如神祇般死而復生,又坐擁重光夜的賜福庇佑,已坐擁自上而下的跪伏敬拜。
——他在政壇和神壇都已抵達巔峰。
第二條線,以萬曜之和姬齡的視角穿插而成,擬出海昉國的狼子野心,以及峽灣之爭的戰火征兆。
姬齡奉密旨潛入海國,替元錦偷一樣東西。
同時萬曜之巧立名目,兼并大批海國商人的耳目眼線,在戰爭前夕布棋謀算。
第三條線,以帝后成婚為基點,開啟了元錦多疑又復雜的個人角色線。
即便是政治聯姻,也是生活的又一個開始。
蘇沉起床的時候,天都是黑的。
他好像是睡著了,又好像是醒著,腦子里把劇情過了一遍又一遍,臺詞反復確認過每一個字。
明明是演的,卻好像還是會忐忑緊張,有種不切實際的害怕。
去化妝間的路上,天上繁星閃爍,電瓶車的燈光映亮兩側的黑黢黢的綠化帶,夜行人舉著手電筒在前方開路,遙遙可以看見高空攝影搖臂的點點光芒。
群演基本都是通宵不眠,提前裝扮作宮女侍衛,又或者迎親禮衛,舉著兩三米高的旌旗飄帶在人群里穿梭而過。
化妝師和道具師看見他,都笑哈哈喊一句新郎官來了,前后招呼著忙活起來。
首先換一身古制的白色里衣,用繩結在袖口腰側固定好。
然后要張開雙臂,任由三四個哥哥姐姐如拼圖般把繁復禮服分部件穿戴。
大紅長袍上滿是金玉墜飾,刺繡盤龍一并看不見針腳,手串頸串一環扣一環地布置之后,像是能壓得人抬不了頭。
元錦多是銀發紫衣,很少穿過這樣燦爛又隆重的正紅。
上妝之前,蘇沉看向鏡子,一眼瞧見身后拾階而上的蔣麓。
化妝師也注意到他,笑道:“喲呵,來給你弟弟發紅包啊?”
蔣麓單手插兜,還真給了個紅包,壓在鏡子前的喜梳上。
“隨一千,夠麼。”
蘇沉指腹一掃,發覺形狀有異,安靜拆開了看。
紅包很空,只放了一枚楓葉,像是去年秋天折的,此刻盛夏里仍然深紅一片。
化妝師打趣蔣麓摳門的很,繼續給銀發抹更容易泛光的發蠟。
廉價香味里,他們隔著鏡子對視,像是在打一個啞謎。
天亮時鏡頭正式開拍,從宮墻的第一縷晨光開始拍起。
接下來的一切,每一幀都力求紀錄片一般的嚴謹隆重。
銀發帝王身披錦緞,諸般熾烈更襯得貴氣飄逸。
他是年輕又尊貴的天子,即將迎接東南總督的嫡女,至此訂下最深刻的利益關聯。
蔣麓在鏡頭外看著漫天的紅紙彩綾飄揚,被葛導演拍了下肩。
“換衣服了,等會拍你在高處眺望的鏡頭。”
蔣麓嗯了一聲,又道:“你覺得,姬齡這會兒是什麼情緒?”
葛導演還真琢磨過這里的人物揣摩,誠實道:“好哥們去政治聯姻了,是我我高興不起來。”
“不過顏導說了,你想怎麼演都行,反正拍的是你孤零零的一個背影。”
蔣麓笑了下,目光不再看遠方。
第94章
這場戲拍的好似過年。
人群簇擁歡呼著在街上迎接千里婚駕, 牽引架輦的均是赤鬃驊騮,喜轎上珠翠叮當,在鼓樂絲竹聲中依然清冽可聞。
劇組特意找了十幾個五六歲的小孩, 穿著粗布棉袍跟在后面亂跑, 笑鬧著要侍衛發糖吃。
氣氛一做足, 即便高空有機械臂懸著攝影機,即便四處放置著打光板和錄音桿, 這場婚禮也真切的好像讓所有人穿越到幾百年前,連鏡頭外的場記也在笑著吃喜糖。
宮內素有登高祈福的習俗,帝后碰面攜手登層, 每一層都有喜娘喜童唱和祝詞,將金紅相間的香紙灑了他們滿身。
兩位吉祥老人代為引親后也被攙扶著等在永壽宮最高處,手執如意再次祝禱。
鏡頭過得有條不紊, 將假擬的禮制拍得像一切有所考據, 崇高感和喜慶感洋溢在整個片場。
最后一幕合巹酒,看似要在紅燭羅帳的隱秘里曖昧相度,其實現場圍了有接近二三十人。
前后架設了四個機位, 墻都被拆了一面,空間被切分為二, 現代裝束的人們圍著一對古代的新人, 場景說不出的奇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