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是一波人,最高有四五波人。”
“什麼也不圖,就是要到處跟著,沒事就舉著相機拍。”
“我和蘇沉去電視臺做節目,陌生電話甚至會打到化妝間的座機里,要工作人員替他們傳話。”
白尋被針刺了一般看向他:“你覺得我和那些人是一路人?”
蔣麓沒回應他,而是繼續往后講。
“后來有一次,差點出了車禍。”
“車距太近了,如果當時從高架橋上翻下去,整車的人都活不了。”
“是副駕駛的助理報警,警車又逼停了他們,這些人才罷休。”
“可如果我們因為車禍毀容了,他們還會跟著嗎?”
白尋一時噎住,表情復雜。
蔣麓看著這個同齡人,微微搖頭。
“姬齡這個角色火起來之前,我什麼都不是。”
“你不會喜歡我,也不會記得我。”
白尋張口想要反駁,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蔣麓看在眼里,情緒更加平靜。
舅舅當時為了鍛煉他,安排他在各個劇組里把配角演了個遍。
也間接地,把世態冷暖嘗了個遍。
最熾手可熱的時候,和最無人問津的時候,他都體驗過。
“你有沒有想過,過幾年后,姬齡這個角色消失了,我過氣了,你又會在哪?”
“不會的!”白尋本能反駁道:“你演得那麼好——”
“我會變胖,會過氣,會變丑,甚至可能酗酒。”
蔣麓比他更加沉著,把一切可能都講個清楚。
“你真的想把你的所有時間,都浪費在我這麼一個人身上嗎?”
“你如果覺得值得,那就繼續這樣做,我不攔著。”
白尋怔怔道:“你……你覺得怎麼樣,才叫不浪費?”
蔣麓拍拍他的肩,轉身走了。
自己想。
再回片場的時候,經紀人一臉擔心,生怕他把人給打了一頓。
沒想到潮哥跟著跑了回來,說那個姓白的坐車走了。
“那以后還來嗎?”
“不一定。”蔣麓任人補妝:“最好別來。”
“你啊,還是有背景。”潮哥如是評價道:“但凡是個虛點的小明星,這時候都是孫子,早任人拿捏了。”
蔣麓心情復雜地看他一眼。
“所以當導演比當演員安全點?不會被人覬覦色相?”
“色相不好說,”潮哥琢磨道:“當導演……我感覺是多了一堆爺爺,同時也多了一幫孫子,情況更復雜。”
鈴姐笑著給他一腳,把人推去演戲。
一轉眼就到了下午,上工結束,蔣麓左手拿了采訪稿,右手拎了個菠蘿,回樓上找蘇沉對詞。
密碼輸了一按,不對,又按,還是不對。
蔣麓拿指節叩門三下,懶洋洋道:“還睡著呢?是我。”
蘇沉過了很久才開門,確實穿著睡袍,門開了一條小縫。
“……麓哥。”
“密碼怎麼改了。”
蔣麓往里面瞄了一眼,見屋子里也黑著,察覺到氣氛不太對。
他抱著菠蘿靠在門邊跟他聊天,也不強行進去。
“病了?還是拍戲累著了?”
蘇沉嘆了口氣,開門讓他進來。
屋子里沒開燈,窗簾也拉著,確實比走廊要暖和。
蔣麓每次進蘇沉屋子都能聞見一股淡淡的香氣,今天大概是悶著的緣故,味道要比平時更好聞。
他把菠蘿放在空花瓶上,懶洋洋靠沙發上張開胳膊。
“來,哥哥抱。”
平時這個時候,蘇沉準得笑罵一句然后靠過來了。
今天反而是猶豫著停了一會兒,沒過來。
蔣麓眨眨眼:“你嫌棄我。”
“沒。”
“那你解釋。”
“有什麼好解釋的,”蘇沉擰起來,強行懟回去:“你不覺得天天黏糊在一起很幼稚嗎!”
“我早該獨立點了,又不是小孩,還要賴在你懷里面!”
蔣麓又嗅了嗅空氣里的好聞味道,樂得在這犯渾。
“我是小孩兒啊,我樂意賴著。”
“來嘛,過來點。”
他的嗓子一放柔些,就透著股痞氣,很是蠱惑。
“沉沉,過來。”
蘇沉本來就思想斗爭一整天了,做夢都在翻來覆去的自我說服,被蔣麓這麼一哄,又覺得焦慮。
這能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嗎!
麓哥他根本就不……不檢點!
一邊心里控訴,一邊又靠了過去,軟被子一裹不吭聲了。
他陷在他的懷里,像是炸毛的貓突然馴服。
這種感覺太好了。
皮膚和肌肉都緊貼著,一切都干燥又溫暖。
只要陷在這樣的懷抱里,像是所有的疲倦都可以被驅散。
是多年以來的依賴和親近,被融在肌肉記憶里,像兩小無猜的本能。
蘇沉緩緩閉上眼,又想否認心里那個小念頭,又因喜歡的更加清晰而陷得更深。
擁抱他只想放棄抵抗。
蔣麓把蘇沉半抱在懷里,自己也裹著軟被,許久道:“我把那個姓白的勸走了。”
“唔。”
“回回跟著,不知道的還以為關系有多好。”
蔣麓很想解釋點什麼,又覺得蘇沉這段時間太累,不想讓他覺得煩擾。
蘇沉其實每個字都聽見了,悄悄開心著,但不肯表現得太明顯。
“麓哥。”
他仰頭看向蔣麓眼睛,在昏暗的房間里端詳著對方的臉龐。
“你會有喜歡的人嗎。”
蔣麓本來還在笑,手一直有一搭沒一搭地順著蘇沉的頭發,此刻反而停了下來。
“也許不會。”
他們好像突然同時碰到那一層不能被跨過的界限。
原本兩個人都當作不存在,不會越線。
可只需要一個問題,一切都重新變得清晰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