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沉本來想了好幾個過生日的點子,私下雀躍地跟爸媽講了這件事, 但他們的反應有些復雜。
“那天……他媽媽會過來接他。”
小孩怔了下, 終于反應過來, 蔣麓并不是他親哥哥。
“好吧。”蘇沉為難道:“可是他媽媽對他好像不是很好。”
“是這樣,沉沉, ”梁谷云耐心道:“每個人愛別人的方式不一樣。”
“有人天生不會愛人,也許一直在努力的學,不是嗎?”
蘇沉點點頭, 最終還是答應了父母的囑咐,沒有提前跟蔣麓說這件事。
八月十一日到的那天,梁谷云起了個大早, 親手揉面做出面條, 給蔣麓下了一碗整根到尾的長壽面。
這是梁家老太太傳給她,她將來預備傳給蘇沉的一手絕活。
蔣麓跑通告跑得晝夜顛倒,這天直接一覺睡到十點多, 起來的時候看見掐著點剛出鍋的面條,愣了好一會兒才接。
“我今天過生日?”
“對。”蘇峻峰笑道:“生日快樂!”
少年接過面條, 又看了看廚房案板上的面粉, 語氣奇異:“您……您親手做了一碗面?”
“這可是我們家的獨門手藝。”梁谷云很自豪:“所以沉沉每次過生日都記得吃面條, 一整根吃完, 日子也順順利利!”
蔣麓沒再說別的,悶頭把整碗面吃了,吃得狼吞虎咽, 湯汁都一滴不剩, 連帶著蔥花吃得干干凈凈。
他揉了下眼睛, 笑得很開懷。
“謝謝。真的很好吃。”
梁谷云坐在桌子對面,幫他倒了一杯水,許久才輕聲道:“你媽媽在樓下等你。”
蔣從水其實早上八點就到了。
她并不急著催蔣麓起來,也沒有應邀去梁谷云家里坐坐。
她只是靠著車,一個人怔怔出神,背影落寞。
十一點二十分,蔣麓才終于從樓上下來,拎著自己的背包。
蘇沉一直把他送到電梯口,揮揮手表示道別。
蔣從水聽到動靜,很不自然地看向他。
“走吧,”她說話聲音干澀,像是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個兒子:“上車。”
蔣麓單手拎著包,和她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
“我都知道了。”
蔣從水皺起眉,良久嘆了口氣。
“知道什麼?”
“你得肺炎的事。”少年很拿她沒辦法:“你生病了直接跟我說,有什麼非要隱瞞的?”
“傳染病是很麻煩,”蔣麓在這方面常識有限,但是聽了梁谷云的解釋以后怒意消除很多:“但以后有事說清楚,行不行?”
蔣從水皺眉未解,仰頭看了眼蘇沉家的方向,許久才道:“我會注意。”
蔣麓觀察著她的臉色,終于上了車。
他們同處一室的時候,似乎總是話不投機。
但蔣麓畢竟才十五歲,遇到事不一定能沉得住氣。
“我在電視臺看到了。”
“那個男的,”他補充道:“他作為優秀企業家,剛剛在時都一臺結束專訪。”
蔣從水發動車子,有些費勁地把車子從一個刁鉆的角度里開出來。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她很不擅長做母親,也可能不擅長學者以外的任何身份。
單是把車從停車位開出去就花了很久,期間差點把車門刮了。
“你是自由的。”她在終于把車開到正路上時長長松了口氣,說話時依舊和哥哥一副樣子:“想和他接近就接近,不用考慮我的想法。”
“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蔣麓問出口:“你從來不說,以前舅舅跟我說我爸早就死了,我還以為是真的。
”
“正常交往,然后分手了,僅此而已。”
“你如果不想要孩子,可以直接流產。”蔣麓毫不客氣:“實話實說,我覺得你一直在勉強自己,如果我不在,也許你的日子能輕快很多。”
“蔣麓。”蔣從水加重聲音:“你不能這樣說。”
交通燈由黃轉紅,車子擦著線險險停住。
“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棄你。”她雙手握緊方向盤,擰著眉毛繃著情緒道:“但是蔣麓,你也看清楚了。”
“我……非常非常不擅長做一個媽媽。”
“你明白嗎?有人天生成績好,有人怎麼教都是零分。”
蔣麓沒再回應她,在后座悶不做聲地玩手機。
“我沒有和任何人結婚的打算。以前不會有,未來也不會有。”蔣從水操縱著汽車轉向,目光平視前方:“但是我在懷著你的時候,把煙戒了。”
“這是我對你最基本的尊重。”
蔣麓眉毛跳了一下,像是聽見什麼夢話。
“你會抽煙?”
他坐直許多,像是以為自己弄錯了。
“你這麼循規蹈矩的人,居然會抽煙?”
蔣從水輕嘆口氣,如實道:“我和你的生父,是在大學旁邊的夜店認識的。”
“那家店現在還開著,以后可以帶你過去看看。”
蔣麓:“……??”
“不是,我采訪您一下,”他略煩躁地撓撓頭發:“你為什麼對我冷冰冰的?我以為你一直不喜歡我。”
“你是我的兒子,”蔣從水再次強調語氣:“我對你已經非常親近了。”
她和她哥哥完全是兩個極端。
卜愿那個藝術家性格,完全活成了感性動物,成天沉浸在亂七八糟的劇本里。
她自己也一度琢磨過,是不是自己的情緒表達打小全都被親哥吸走了,剩下的全是理性和邏輯。
現在能擁有一個獨屬于自己的家庭和后代,也算是一種僥幸。
“蔣麓,如果你是我的學生,或者是我的同事,我說話時基本都會戴口罩,同時盡可能地減少目光接觸,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