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居然能為事業和項目付出到這個地步——
生病也撐到第一段工作結束了再去住院手術,術后不久還撐著出席重要場合,不去療養, 不把沉重責任一卸了之。
卜導表現的太風淡云輕, 以至于沉沉有可能得獎這件事引發的情緒都被蓋過去。
《重光夜》初誕于世, 承載著數百人的付出和心血,還沒有完全平穩的運行。
負責掌舵的總導演不能倒, 不能病,更不能因此引發群眾議論,動搖軍心。
其中意義, 重于泰山。
蘇沉和蔣麓都沒有察覺。
他們進入人生的第一段忙碌宣傳期。
哪怕有些話翻來覆去的說過許多遍,媒體也會樂此不疲地再二再三地繼續追問。
沉沉,你是怎麼做到的?!
全國有幾萬個小孩想要成為元錦, 你不僅從他們之間脫穎而出, 還演的這麼傳神!
你對《重光夜》有多深的感情?你最喜歡里面的哪個人物?
聞編劇有沒有跟你透露什麼還沒有出版的情節?!
蔣麓,你太不可思議了!
我們發現你在那麼多電視劇里有精彩戲份,而且你好像什麼兵器都能信手操縱, 可以現場表演一下嗎?!
和蘇沉這樣的演員對戲會不會覺得困擾?哪場戲你拍的最吃力?
你是否會因為自己沒有演元錦而難過?大家在傳你拿到姬齡全靠舅舅的內定,你怎麼說?
他們第一次回答的時候, 尚且忐忑又緊張, 同樣的問題回答十遍二十遍三十遍之后, 臺詞早就滾瓜爛熟, 笑容弧度也無需練習。
——當你僵笑著24小時面對鏡頭,你本身想露出什麼表情已經不重要了。
哪怕明煌娛樂提前簽好了經紀約,謹慎而高傲地保留著他們的第一個代言約, 各個雜志和報社都搶著為他們拍攝寫真廣告, 就好像任何一張印著他們字句或模樣的紙, 都會變得額外值錢。
生活變得忙碌又麻木,直到時都臺邀請他們參加一場重量級的訪談節目——《臻時刻》。
如果是別的二三線關系,公司尚且能讓他們跟著臺本走,或者提前定好采訪內容。
但時都一臺是全國最大的電視頻道,能上《臻時刻》的都是頂級的潮流人物,哪怕不紅的上過一次也極有可能變得家喻戶曉。
為了這個采訪,蔣麓的經紀人踱步快踱了五公里,直接叫了一整個團隊幫忙想主持人會給什麼刁鉆問題,提前讓兩個小孩兒跟背劇本似的互相熟悉答案。
蘇沉不喜歡成天畫眉毛描眼睛,捧著臺本打哈欠。
“就不能實話實說嗎。”
“能,”經紀人鈴姐拿手里的復印件蓋住了臉:“但只要一個不小心說錯話,被記者們捕風捉影引申出別的意思——”
“他們不就是靠這個吃飯的。”蔣麓掃了一眼:“臨場發揮吧,就這樣。”
“哎!!少爺!!!”
進入電視臺大樓,坐電梯進入第二十二層的時候,世界像是驟然被拉伸放大,天花板好像都有六七米高,空氣冰冷又清凈。
蘇沉見慣了鏡頭,但很少像現在這樣走進聚光燈下,靠著蔣麓打了個寒噤。
蔣麓胳膊好的差不多了,受傷的那一端半倚著他,不給外人看見半點痕跡。
“歡迎歡迎,都準備好了嗎?”主持人踩著高跟鞋快步而來,簡單對了一下流程徑直吩咐攝影機就位。
現場稀稀落落的觀眾也如同任由導演擺布的管弦樂器,讓鼓掌鼓掌,讓安靜安靜。
前面一切都按部就班,介紹兩個少年的成長痕跡,介紹他們拍戲時的有趣和艱辛。
蘇沉坐在蔣麓身邊,感受著來自他肩側的溫度,忽然覺得這才是他的期末考試。
從他選擇這一行開始,語文數學都變成了選修。
如何使用公關辭令,如何展示他們的演出成果等等,反而是必修課之一。
“那麼,現在你們結束了第一部的拍攝,有什麼感受想和對方分享?”主持人笑盈盈道。
機械而正確的答案已經到了嘴邊。
蘇沉看向蔣麓,突然很想自己說話。
不是通過公關團隊的筆,不是通過經紀人的要求。
“我想……”他垂眸道:“麓哥對我來說,一直是很優秀的前輩。”
蔣麓本來準備聽第二十遍能讓他耳朵起繭的鬼話,此刻也發覺蘇沉脫了稿,神色有極細微的變化。
“我始終記得,你一個人在鏡頭前反復吊威亞,一聲不吭地打磨表演的那一天。”
“那天冷得要命,冬風吹在臉上會痛得裂開。”他看著他,說得誠懇而真心:“我雖然候在場邊,但好像也在和你一起表演。”
“我其實一直很崇拜哥哥。”
蔣麓嘆了口氣,轉頭看向主持人。
“你也看見了。他經常夸得我很不好意思。”
主持人笑得不行,感覺這哥倆簡直像親兄弟一樣。
“那你呢?”
“我?”蔣麓才不要當著鏡頭說什麼煽情的話,他看了一會蘇沉,像是回憶剛見面的那一天。
“報紙也說了,最開始導演打算招個十二歲的,但最終選了他。
”
“我有段時間總是想,他撐得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