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錦抬手奪刀的那一刻,最終的結果已經十分明晰。
要演好這一幕,蘇沉想了幾個法子。
這場戲其實很妙。
兩個人看起來都是弱者,也都是偽裝者。
他作為奪宮而來的皇兄,始終坐在輪椅上無法自行走動。
他看起來陰鷙,病弱,被困在一張椅子里,毫無還手之力。
而最后一個幼弟看起來年幼可憐,滿臉都寫著無辜。
新來的小演員有點緊張,稚氣未脫的說話方式倒是很契合現在的情景需要。
蘇沉帶著他演了兩場,效果都感覺一般。
導演那邊給了幾個建議,還親自上陣示范著演了一回,叫那小演員照貓畫虎地跟著演。
蘇沉一直在看,有句話壓在心里想了很久,終于還是說出來。
“卜導。”
“你說。”
“這里可以改劇本嗎。”
導演眼睛里露出興味:“這不像你會說的話。”
蘇沉笑了下,還是如實道:“我只是感覺,元錦這個時候,會伸手掐著他的脖子。”
短刀猛地拔出來的那一瞬間,他的手已經卡在幼子的咽喉處,一寸寸的收緊。
他掐著他的脖子,從那輪椅上緩緩站起來,以絕對的力量壓制絞殺。
“這是一個秘密,”元錦注視著幼弟猙獰窒息的神情,聲音里有一絲難以覺察的愉悅:“噓,不要和任何人說。”
倏然間,幼子的胳膊猛然垂落,再無生息。
這段拍完,蔣麓看得咂舌一聲。
“完了。”
蘇沉彎腰把小演員扶起來,笑著說了聲抱歉:“不好意思,掐疼你了吧?”
“沒有沒有,”小演員受寵若驚:“哥哥演的好好!像真的一樣!”
等小演員跑去找導演合影了,蘇沉才側身看向他。
“哪里完了?”
“你開始跟我搶風頭了。”蔣麓還張著胳膊方便道具師往他身上噴血漿:“聽說現在觀眾很喜歡迷人的變態。”
蘇沉想了想元錦后面略夸張的人物設定,聳聳肩道:“也許吧。”
“等會兒我就要對你跪地朝覲了,”蔣麓還在玩長發旁的紅纓,跟玩雞毛撣子尖兒似得拿翎毛逗他:“快,說聲謝謝哥哥。”
蘇沉瞇眼笑了笑,也不退拒。
“謝謝哥哥,”他聲音很軟,聽起來清澈又溫柔:“謝謝我的將軍。”
少年聽得眉毛一跳,把頭扭開,權當沒聽見。
嘶,這家伙克我。
第29章
“你這是在造反!”洪擒虎執刀怒道:“難道你連殺頭的死罪都不顧了, 要與天下人為敵?!”
“做什麼?”姬齡舔了一口手背的血,眼角輕挑:“洪大人,八皇子已經沒了, 你知道吧。”
“那又如何, 你算個什麼東西?!”五皇子緊隨其后, 躲在洪家三兄弟身后厲聲呵斥:“父皇還沒駕崩,你們竟敢鬧出這樣的動靜, 當真是瘋了!”
談話之間,已有人馬快步趕來,當場奏報。
“報——熙延帝駕鶴西去, 玉璽國書皆已承托!”
“將軍!兵部尚書已快馬趕來,接迎皇太子回宮!”
“皇太子?”五皇子露出荒謬神情:“他被廢了多少年了,怎麼, 你們真的要迎一個癱子當皇帝?!”
姬齡淡笑一聲, 并不看他,一拽韁繩側身欲走,唯獨看了一眼領頭的洪大人一眼。
“相國, 元衍息如今已有三十五了吧。”
“三十五歲,能武能文, 當真肯做洪家的傀儡?”
“我手里可有他和文黨的密信, 你猜里頭是寫什麼的。”
洪逾格怒目而視, 手中長戈反手一抵:“他說的當真?”
五皇子猛然間被制住咽喉, 慌的拼命往后仰,快栽下馬去:“信口胡言!大人,這都是姬家小人的奸計, 你千萬莫著了他的道。”
“是, 都是奸計。”姬齡懶洋洋道:“你若是登了基, 不和文黨暗通有無才見了鬼。”
“相國,我家殿下可是許了半個京港給萬風集。”少年狡黠一笑:“你猜猜,洪家權貴至此若是獻寶而來,得到的賞賜會多還是少?”
五皇子雙目圓瞪,仿佛聽到最荒謬的笑話。
“他這是賣國,賣國啊!!”
“皇都乃是天子之地,豈可割許旁人!!!”
“他這是褻瀆列祖列宗在天之靈,要做那活該被挫骨揚灰的罪人!!”
“你也看到了。”姬齡露出惋惜的眼神:“您家殿下顯然很有道德感。”
“不必多言。”洪逾格冷冷道:“我這就將厚禮送上。”
元衍息驚惶道:“禮物?!什麼禮——”
他直覺喉間一甜,雙手后知后覺捂緊頸前長戈,猛然吐出一口黑血。
“比起詭計多端的癱子,我更討厭自以為聰明的蠢貨。”洪首輔回手收戈,漠然看著最后一個幸存者踉蹌墜馬,轉身道:“滿意了?”
“自然。”姬齡笑起來:“我這便去送禮。”
他執韁欲走,前后皆有鐵騎攔住去路,龍頭盾如鱗甲般映出逆光。
“且慢。”洪首輔輕慢道:“老夫的厚禮,豈有旁人轉贈的道理。”
他身后的三個兒子根本沒想到那便宜殿下就這麼被抹了脖子,此刻聽到親爹說這樣的話才驟然反應過來,各自提刀相見。
“若我執意要去呢?”姬齡注視著他們三人,手中彎刀一轉,終于收了笑意。
少年身形在孔武大漢身前始終顯得單薄了些。
汗血寶馬邁了一步,長刀在漢白玉階上刮出刺耳聲響。
老人鷹眸微瞇,聲音低沉:“那可由不得你了。”
“乒乒乓乓!!”
“啪!”
“轟!”
蘇沉雙手撐著臉看他們打戲拍到滿場子亂飛,被長發套捂得額頭癢,還得忍著不許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