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和街道兩個詞原本不會有任何關聯,但真走進景棚的那一刻,會給人《楚門的世界》一般的錯覺。
蘇沉站在古代街市的交叉口,一仰頭能看見高處的弧狀機軌,以及吊著安全繩修器材的燈光師,感覺自己像在拍什麼科幻片。
穹幕被粉刷成純色,方便后期特效配置,群演在街道上來回轉圈,方便測試不同光線打到臉上的效果。
幾個副導演站在不同位置,幫忙調度中層外層的實時渲染。
“A組燈光開!”
“B組慢一點進,射燈有點痕跡要再改下角度!”
“C組D組準備——”
如同調配雞尾酒的顏色一般,首先是整個世界都暗下來。
最頂層的月光傾灑而下,朦朧輕盈,是輕微的白光。
然后是墜星一般的,變幻又華麗的虹光。
映亮整個夜空,自遠及近,如神祗旨意的降臨。
人們敬畏又恐懼,仰起頭時瞳眸都被重光夜映出整個蒼穹。
“是那個日子!來了,今年的終于要來了!!”
“快跪下,跪下!不要直視它,念經啊!!”
“小寶快跟娘回屋子躲起來,天沒亮一定不要出門——”
元錦離開暫住的府邸,循著聲響走上街頭,看見百姓們已是跪了滿街。
戰戰兢兢,不敢高聲語。
元錦揚頭看天,沐浴在異光之下,看著那束光落向天際線遙遠的彼端,背影平靜落寞。
總有人被命運眷顧,但始終不是他。
“CUT!過了,主演可以休息了,群演等會換個機位再繼續拍,有幾個臺詞沒說清楚的,看見攝影機過來了不要慌!說慢也別說錯知道吧。”
蘇沉伸了個懶腰,快步走出鏡頭去找爸媽。
“怎麼樣!”
“你進步真的好大,你知道嗎,”蘇峻峰驚喜道:“剛才有兩幕聽你說臺詞,發音方式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們最初看他試鏡,還有剛開始表演的時候,能聽出來表演的痕跡。
當時蘇沉才剛剛入門,沒怎麼經過打磨,總歸有些瑕疵。
現在看著他一步一步成為更專業的演員,夫婦都發自內心地為他高興。
“老師教了,要胸腔共鳴,”小孩很開心:“我真的變厲害了?”
“你自己每天感覺不到,”梁谷云笑著幫助理一起給他摘假發套:“我們是隔了一個月又見你,感覺可新鮮了。”
有些東西太專業,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夸。
沉沉馬上要十一歲了。時間過得會越來越快。
剛進組的時候,很多臺詞他不認識,還需要標注拼音。
當時很多事情都要適應學習,做什麼事都暫時沒有掌握方法,背一幕臺詞要來來回回磨很久。
小孩從小不喜歡背課文,背固定的臺詞時時不時記茬點什麼。
這也許在老師那里不會有什麼太大影響,但對于演員來說,哪怕是一個語氣詞的錯誤,在意義的表達上都會截然不同。
梁谷云留在時都的時候總會擔心他,擔心他一個人沒法按時背好臺詞,被導演叱責。
擔心他沒法獨立生活,一個人完成那麼多的工作,沒有星期天,沒有游樂場,早早地就開始感受工作的艱辛。
可蘇沉全都做到了。
他看起來柔軟安靜,但有著超乎想象的韌勁。
他不光做到了,還做得比所有人預期都要好。
這漫長又嶄新的三個月里,他獨自汲取著大量的寶貴經驗,在一眾前輩的疼愛教導里快速成長。
哪怕劇組總是會熬夜,甚至通宵拍戲,也沒有鬧過一次孩童脾氣。
聽說好幾次連群演里的小孩都在耍性子不配合了,作為主演,他反而一直沉穩不錯,導演從未批評過什麼。
也許這就是天意吧。梁谷云看著蘇沉這樣想到。
他注定是做演員的料。
助理隋姐幫著把蘇沉頭套邊緣的發膠擦干凈,笑道:“沉沉留在這劇組,相當于直接在這本碩連讀了。”
“好幾個老教授都天天在酒店里閑著沒事干,教他臺詞,給他講國內國外的表演體系,”她壓低聲音,不敢讓旁人聽見:“據說演洪大人的嚴老,快做時戲院的校長了,可能就是今年的事兒。”
“嚴思?等于說……”蘇峻峰吃驚道:“現在是大學校長在親自教他表演?”
別說表演系了,就是隨便哪個專業,能有個博導系主任上課都是普通學生的榮譽,何況是校長私下里手把手的教!
“那可不是!噓,我也是聽得小道消息,您先別往外說哈。”
蘇沉沒少去陪老爺爺老太太們聊天,偶爾還看他們打麻將。
他沒覺得自己是在提前讀大學,聽到這只以為大人們在開玩笑。
隋姐雖然只是生活助理,但好幾年前就進了卜老團隊,見多識廣。
“平時那些好苗子,就是那些藝考生,削尖了腦袋進好學校里,聽好老師授課教演戲。”
“您想想他們,再想想沉沉?”
“那以后沉沉萬一演別的電影電視劇,估計效果也好得很。”
“可不是!”
“萬一不演呢,”蘇沉玩著玉佩,沒當回事:“我還沒讀高中呢。”
蘇峻峰笑著點頭:“也是,將來再說。
”
三天一晃就過,夫婦兩又得回家繼續上班,不過這一次臨走前特意去了趟當地的商店,一塊兒買了厚厚的三件套送給蔣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