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也記得小說里,每個被重光夜選的人都會有個體征變化吧?”
聞長琴想了想他舅舅在劇場的各個暴躁場面,決定給這孩子予以更多關照。
“你可以自己挑一個,兩個月內有效。”
“刺青,發色,眉間的印記——”
“你寫吧,”蔣麓誠懇道:“我放棄,再給我個要保密七年的秘密我受不住。”
聞長琴樂了,愉快道了個晚安掛斷電話。
少年抓著手機在床上蹦。
龍馬!!
全局唯一一個騎龍馬的!!!
管他到底是什麼馬好耶!!
他蹦到口干舌燥,決定去廚房拿汽水,臨開門前又收斂了一遍面部表情。
不要一臉憨笑著出去,酷,懂嗎。
內心叮囑完畢,少年一臉冰冷的走了出去。
客廳沒有人,廚房暗著,蘇沉的房間沒關門,只是虛掩著。
蔣麓去拿了罐冰鎮可樂,想了想又拿了包薯片。
蘇沉的套間一直整齊干凈,也安靜到像是根本沒人住。
他很想提議咱們放點音樂嗨一會兒,但沒法過去打擾人家。
搞不好這小孩在學習。
“那個,”他清清嗓子,隔著客廳道:“蘇沉?”
小孩穿著睡衣走出來:“來了,什麼事?”
蔣麓差點被可樂嗆住。
“你居然戴睡帽。”
上頭居然還掛著兩圓耳朵……你迪士尼來的?
“冬天冷,我怕著涼。”蘇沉望著他:“你找我是……?”
是不是要和我玩?
我作業全都寫完啦。
蔣麓又喝一口可樂,很想問一句咱要不要一起干點啥。
打游戲嗎?我把整盒卡帶都帶過來了。
他欲言又止,看著蘇沉的睡帽思考了兩秒。
“聞姐叫咱明天去趟倉庫,到時候我帶你過去。”
“你去睡吧,沒事。”
小孩輕輕應了聲,安靜回去了。
唔,他不想和我玩。
‘那個日子’大概是從早上五點開始的。
甚至雞都沒醒,人就已經全起來了,忙忙碌碌地開始換衣服化妝。
要拍的東西實在太多了,連導演秘書都臨時當了副組導演幫忙組織走位彩排,昨天忙到夜里都沒來得及搞完。
舞龍舞獅的隊伍要放在最前面拍,中間給人家緩口氣休息的時間,晚上還要拜托這些演員跳大神。
酒店沒有廣播系統,有事全靠大喇叭在一樓喊,每層座機更是響個不停。
緊接著到了六點,鑼鼓鈴陣陸續在響,還有人在開嗓唱戲。
蘇沉對聲音敏感,這種時候根本沒法睡,簡單收拾了下就出門吃早餐去了,出門前還看了眼蔣麓緊閉的門。
卜導剛好在自助餐廳嗦面條,吃得飛快。
“沉沉起這麼早,”老爺子招招手:“坐我這邊,剛好有事跟你說。”
小演員們已經吃完準備去化妝了,在餐廳另一端聞聲看過去,互相交換眼神。
你看,他就可以去和導演吃飯。
……卜爺爺壓根不記得我姓什麼!對他這麼好!
“是這樣,我想了個很不錯的點子,是原著里沒有的。”
“你聞姐本來有點意見,不過我送了她一瓶老酒,”導演咧嘴一笑:“現在沒意見了。”
“我想的是,你十點趕緊試個妝回來,過來跟我們一起拍。”
“一起?”
“對,你是元錦,你在做夢。”
老頭伸手在空中畫了個圈:“像是站在這些早上晚上的所有盛宴里,你穿著皇袍,穿著麻衣,你的發型有十幾種,衣服有十幾套。”
“你在做很混亂的夢。這些畫面當然都是真的,也會用在對應的地方。
”
“但是也可以剪出很多碎片出來,閃回那樣——”
“我明白!”蘇沉雀躍起來:“蒙太奇,對嗎!”
“對了,真棒!來!現在就去試發套吧,我跟倉庫打個電話,”老導演抄起一根油條,跟教鞭一樣虛空點幾下:“你拍出來絕對讓人印象深刻,我還得給服裝他們打個電話——記得多吃點!”
事實證明效果真的是好極了。
元錦站立在月半彎的宮門前,看漫天的焰火;
站在人群往來的祭神壇前,像是透明的存在一般,回頭望上千鈴鐺里的幽火。
他散發,他及冠,他臉上沾著血,他被塞在瓜筐里。
混亂的記憶在夢里組成失控的畫面,每一幕都迷亂到瘋狂。
他的人生也在不斷走向瘋狂。
“很好,再來一條!”
卜導在鏡頭前高聲吆喝:“現在動起來,在舞龍的長街前平著走,就像和這個街是個垂直平行一樣!”
聞長琴打了個哈欠:“到底是垂直還是平行?”
“那不重要!來,走起來,徘徊你明白嗎!”
畫面驚艷到讓老人笑容滿面,如同收獲莫大的驚喜。
“你要悲傷地,慌亂地,喜悅地,徘徊起來——”
元錦在每一個睡著的時刻徘徊。
他好像披頭散發的走在鬧市里,獨自看所有人喜笑顏開的慶賀除夕之夜。
他望見流血廝殺,在河川上,在宮廷里。
已發生的和未發生的都交織在一起,他甚至奔跑起來,像是竭力想要逃脫這一切——
燈火,鈴鼓,酬神宴,重光夜……
“太棒了!繼續!不要停!”
“你可以流淚,你可以突然加速往前走,你做什麼都可以!”
電視劇里還從未有過這樣的鏡頭。
他們總是在刻板的講故事,卜導演很不喜歡。
他們應該用鏡頭去表達一個人的內心,哪怕鏡頭沒有任何情節,但可以表現他潛意識里的迷亂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