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幾個音節天生發不出來一樣。
他沒法像這個家伙一樣哭笑鬧著表達感情,他做不到。
還好有個助理姐姐能抱著哄幾句,不然就得留他一個人盯著他哭了。
護士處理好最后一點傷口,有點看不過去。
“你倒是說聲謝謝人家啊。”
蔣麓如蒙大赦:“謝謝謝謝。”
蘇沉光是擦臉就廢了好幾張紙巾,又有點生氣又有點較真地看著他。
“你疼嗎。”
“不疼。”
“傷口多不多啊?”
“沒。”
“你打針了嗎?”
“昂。”
護士聽得眉毛都豎起來了。
“人家在關心你。”
“我知道,”蔣麓艱難道:“謝謝啊。”
“……”
算了,教不動了,讓他爸媽教去吧。
護士嘆口氣,收拾好棉球出去了。
“對了,我舅呢?”
“他剛才在醫院,確認你們兩沒大問題以后回劇組罵人去了。”
小京默默想這回劇組得腥風血雨一遍,搞不好要裁換好些個人,把腹誹按下不表,笑著安撫道:“老天保佑,你們兩都好好的,麓麓你打了破傷風血清,這段時間都不能吃辣的,飲食清淡小心著涼,之后我來負責給你換藥。”
蔣麓點點頭,倒回床上揉揉眼睛。
可算能休息了。
原先只說休息兩三天,沒想到后面會延長到一個星期。
蘇沉連著幾天沒戲,悶頭睡了兩天就睡不動了,又留到組里去看其他人拍戲。
這次再去,之前面熟的道具組幾個叔叔都消失了,氣氛也變得更嚴肅一些。
卜老爺子跟蔣麓一樣不善言辭,也不會說太多關心的話,看見蘇沉說了聲你來啦,再無他話。
但蘇沉就是能從短短幾個字里感覺到很多。
他早已覺得,劇組很多人都像家人一樣,與自己有說不出的羈絆和感情。
他很喜歡這樣。
譎蛇窟里住著一位蛇骨婆婆,傳說她也姓佘,原先是皇宮里的掌事姑姑,年輕時犯了錯才被趕到這來。
她被當地髓族的族長收留,跟著學會識百草醫邪病,漸漸為眾人敬重,直到重光夜意外來臨。
她一夜間被眾蛇視為同族生命,后來被窩一掀開都隨時有細小青蛇追尋而來,被當地人視為天譴之人,二度放逐了出去。
可這樣的人,走到哪里都會被旁人恐懼厭棄,當作不祥之人遠遠躲開。
重光夜的賜福,對她來說等同詛咒。
命運的幾起幾落一如玩弄,蛇骨婆婆漸漸年老,把自己幽禁在譎蛇窟內。
而元錦只用一句話打動了她。
“你不想手刃罪魁禍首嗎?”
若不是他父親那夜貪杯醉酒,擲壺破了貴妃的面,她又怎會被遷怒?
老婆婆癲狂大笑,醉醺醺地答應了他。
“無妨,無妨!”
萬風集的關系打通,讓他們擁有了財力和背景支持,得以在暗中保護下前往更多地方。
而蛇骨婆婆的加入足以規避任何形式的下藥毒殺,深夜里有刺客鉆開窗戶紙風意欲迷煙相困,剛抹開一點小縫,就有銀環蛇冷不丁鉆出來,張嘴就是一口。
還有比蛇更警覺聰慧的守衛嗎?
姬齡雖然不太敢和它們接觸,但也終于敢放心睡個好覺,漸漸在臥榻上能睡的四仰八叉。
一路覓寶攬才,隊伍關系都不斷壯大。
眼看著日子變得順風順水,洪黨的鐵騎追殺而來,在夜市里當眾斬殺了扮作菜販的十二皇子。
人頭落地的那一刻,元錦被按在瓜筐里,連呼吸都一瞬消失。
這幕戲需要拍得凄厲血腥,前一秒歡聲笑語不斷的夜市,下一秒變成人頭滾地的屠場。
他們本來以為是自己暴露了行蹤,沒想到卻要親眼看見手足咽氣。
……十二哥曾經還和他放過風箏。
屏幕外,觀眾看到的是導演和剪輯組的精細安排。
但其實在拍攝時,近遠景的切換需要被反復設計。
元錦躲在瓜筐里,在菱紋縫隙里只露一雙眼睛,要怎樣才能拍出富有沖擊力的畫面?
副導演試著把攝像機懟到蘇沉面前。
“……我看不見外頭了,”蘇沉蹲在西瓜筐子里,腦袋上還放了幾只小瓜,被壓得頭大:“你放這麼近,我只能看見黑洞洞的鏡頭。”
“那就假裝你看得見,”副導演樂呵呵道:“發揮你的想象力!記得不要直視鏡頭哈!”
等一下!鏡頭懟臉我連別的都看不見啊!!
余光全是瓜藤和筐上的藤條,那邊發生了什麼全被你擋住了!!
卜導在一旁曬著太陽,閑閑點頭:“是要這麼拍,等會蛇骨婆婆給他蓋蓋子的時候,記得再往筐上面放幾顆白菜。”
“那可夠重的,當心壓著孩子。”
蘇沉哪里還顧得上白菜,眼看著鏡頭逼近堵住他唯一的視野,試圖求助:“咱們不能只拍遠景嗎?”
“近景也得來,還得換好幾個角度拍中景,”副導演幫忙灑了把土:“情緒醞釀一下,哭不哭看你自己。”
蘇沉已經炸毛了。
你們講講道理!!
這怎麼想象!!
他等會會被西瓜壓得都沒法完整抬頭,景棚混亂味道還像是還摻雜了雞鴨的臊味,強行共情也共不出個所以然來。
聽著那邊已經在倒數了。
“各部門準備,三——”
蘇沉伸手揉臉,臨時找了個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