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真的沒有。
倪爺爺是打算做什麼?
青銅三角杯上雕龍琢鸞,獨為天子所有。
它此刻盛滿了瓊色酒液,隨著搖晃身形四溢而出。
“喝。”老皇帝像是又醉了,聲音含混道:“朕賜眾卿……天宮好酒。”
他揚起手腕,任酒液在空中劃出銳利弧線,一一澆過每一個人的冠帽官袍。
有人驚恐抬頭,更是被澆了滿臉。
老人略一抬手,有太監手捧金卷快步而來。
“宣。”
“宣賜酒之臣,爵升二等,賜金百兩!”
“宣賜酒之臣,官加一品,賜宅千頃!”
眾人如夢初醒,慌忙叩頭謝恩。
“瓊漿玉露好喝至極,臣等謝恩!”
“陛下宅心仁厚,親賜良酒,好喝,好喝至極!!”
蘇沉看得呼吸停滯,扭頭小聲道:“我以為劇本里的賜酒是端過去給他們喝!”
“那樣就沒有戲劇張力了。”蔣麓輕輕拽他一下,輕聲道:“你看導演和編劇。”
遠處幾人皆是滿臉驚喜,連連點頭。
“像譚前輩這樣的人,一秒入戲,入行起就是公認的天才。他拍了一輩子的戲,好人壞人演什麼像什麼,一張臉像是能變成任何人。”
蘇沉驟然間猛地深呼吸,手指握得很緊。
他看著第二排跪伏的許瑞平,后知后覺地緊張起來。
如果這場戲拍的順利,很快就是第二場,他和許爺爺的對手戲。
明明之前已經排練了很多遍,臺詞背的滾瓜爛熟,甚至還和爸媽都對了好幾遍,也去現場走了位置……
可他現在慌的不行,生怕自己在鏡頭前連話都說不出來,被導演當場趕出去。
蔣麓倒是沒感覺到某個表情平靜的小孩內心有多恐慌,現場看戲看得津津有味,沒事還拽了下他的長發。
“你這頭發做的不錯啊,假發套都沒看到邊線。”
蘇沉的腦洞已經快進到全家流浪渚遷街頭乞討要飯了,再看向蔣麓時眼眶都是紅的,肩膀都微微發抖。
少年眨眨眼,猜的很準。
“你怯場了?”
蘇沉勉強點頭。
“看著一副要哭的樣子,不用猜也是,”蔣麓打了個哈欠:“你現在還能跑路不成,就當是排隊打針,一恍神就過了。”
他原本這話能安慰到他,后者更是一個激靈。
“是這樣,”蘇峻峰陪在旁邊,強笑道:“這孩子血管太細,護士經常打不進去,有時候手背腫好幾個包了都沒好。”
你不提打針他可能還不怕……
蔣麓伸手往嘴上比了個拉鏈:“我閉嘴。”
另一邊,譚倪老前輩再度轉身,自顧自痛飲一杯。
“宣。”
許多大臣接連抬頭,以為他又要趁興賞賜許多,巴不得被酒潑個一臉。
太監聲音極利,高聲道:“——自此刻起,朕之所出,凡誅殺同枝獨活者,晉為新皇。”
話音既出,高處信號燈驟然轉紅,庭前院外所有絲竹一剎收聲,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根本沒有人能想到他會在壽宴突然給出這樣的旨意,驚異到當場失聲,連連叩頭求他收回旨意。
“陛下,萬萬不可啊!!”
“為何您要手足間自相殘殺,這于情于理皆有違天倫,萬萬不可啊!”
“陛下——”
“閉嘴。”熙延帝輕慢道:“你們以為,朕死了以后不會有奪位之亂?”
他像是醉了,又像是雙眼清明。
“與其等朕進墳頭了再讓你們看一場笑話,倒不如活著的時候看個痛快。”
“帝旨已出,絕不再移。”
眾人聽得震驚恐怖,像是看見了活地獄一般。
這些年雖有黨爭暗涌,但都是私下博弈對峙,借著各個政事扳著手腕,哪里會殘暴到當庭廝殺的地步。
就算偶有暗殺毒害之事,也為人不齒,彼此一向防范森嚴,少有人得手。
如今怎麼會,怎麼會?!
見滿堂鴉雀無聲,無人動彈,白發老人笑了一聲,取下侍衛手中長劍,緩緩脫鞘。
“朕親手來?”
登時有人起身疾步奔出,似是報信。
更多人隨著這股動靜猛然醒來,爭相沖去庇護自己效忠站隊的皇嗣。
快去報信,快去救人!!
皇上是認真的,再不帶人逃出這皇宮就晚了!!!
“卡!”
卜導隔著監控屏拿喇叭喊了一聲:“很好,過了。”
“場地收拾下,準備拍下一場。”
食堂的總廚在旁邊守了半天,連忙指揮人搬東西。
“哎哎哎快給魚灌點氧,晚上還指著吃新鮮的!”
“那邊幾頭乳豬有沒有人牽啊,搞快點沒看見拉屎了臭烘烘的!”
蔣麓今天沒戲,很同情的轉頭看了眼蘇沉。
“該你了,補妝去吧。”
蘇沉還在怯場,一直忍著沒哭,用力點點頭站了起來。
壞哥哥見他怕成這樣,難得起了同情心,安慰道:“拍三五條不過也是常事,我舅舅脾氣本來就臭,等會他發脾氣你別當回事啊。”
蘇峻峰在旁邊本來哄了半天,這會兒已經在用眼神求救了。
哥!!閉嘴吧!!
蘇沉忍得臉都紅起來了,他以前文藝表演站前面都會怯場,今天要拍第一幕戲,臨時怕的手心都跟著發癢。
忍住,忍住,我十歲了,我很堅強,我堅強!
蔣麓像是想起了什麼,深有體會的嘆了口氣。
“當年我有一回群戲忘詞,他那張臉黑的啊,像是要殺了我。
”
忍不住了!!
小孩嗷一聲哭出來。
“嗚嗚嗚嗚我好害怕——”
蘇峻峰:“……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