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梨花。”蘇沉及時補充道:“是用皇室成員的血供養在太液池旁的花樹。”
那棵樹被龍脈精血滋養,一年四季花開不敗,濃淡漸次的花如實反應出皇室人員的人數年歲,是活的宗室簿。
哪怕是被風吹落一朵,原位也會很快長出一朵,直到病死或自戕,才最終黯然枯敗,留下瘡疤般的痕跡。
這墨白梨花樹亦是開國之時,先祖皇帝請托天幸師親手所栽。
經過兩百多年的滋養照拂,如今花開數百朵,年幼者白,年邁者黑。
每逢中秋時皇家宗室齊聚湖邊,邀月賞花,是史書里的一大美事。
“我守在湖邊,看著你們這一枝逐漸凋零,除了遺憾以外,也覺得很后悔。”年遲看著他,眼眶微紅,聲有哽咽:“這一場廝殺里,我始終是無能為力的旁觀者。”
“沉沉,你知道我和你最難拍的對手戲是哪一場嗎?”
“在第一部的劇末,”蘇沉不假思索道:“我殺完最后一個躲在皇宮里的幼弟,然后在太液湖旁看到你。”
“你手里捧著瞬間灰敗的花,轉身看向我。”
年遲點一點頭,揉了下眼睛道:“到時候咱們估計得磨好幾場,真是個很不錯的作文題目。”
“第二種感覺,是遙遠。”
“最開始我們很親近,我注定了不能生育,而你是我最喜歡的皇子,但后面你流亡出逃,變成我越來越不認識的人。”
“所以你在表演的前后,一定要注意距離感的表現,加深這種感覺。”
蘇沉聽得眸子微睜,一下子明白了導演的用意:“這個作業好棒……我原本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很不錯吧,”年遲笑道:“你現在年紀小,還可以找我們一起對作業,但將來長大以后,很多東西就得靠自己領悟琢磨了。
”
“聽起來好難。”
“不著急,你可以慢慢長大。”
他們聊了接近一個小時,直到年遲送他出來的時候,蘇沉還沉浸在劇本里面。
“好啦,回頭見。”
蘇沉牽起媽媽的手,回頭與她道別時又愣一下。
年遲又變回那個嫵媚從容的女人,和那個優柔寡斷的皇后判若兩人。
他像是有點不認識她,眨眨眼才回過神來。
回到電梯里,梁谷云隨手按下對應層數:“現在回去整理,明天去見許爺——許前輩?”
“等一下,我想去個地方。”
蘇沉把錄音筆仔細裝到包包內層,仰頭道:“媽媽,你上午去逛景區的時候,在太液池邊有沒有看到墨白梨花樹?”
梁谷云忍不住笑起來:“可好玩了,他們在試哪種花效果最好,我帶你去看。”
道具組最開始的打算是移植一棵真梨花樹,一半靠人工上色,一半靠后期特效,把這棵普通植物打造出歷史感和靈幻感。
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副導演罵走了。
“鏡頭回回拍出來不一樣,設定不就全都崩了!”
“要搞一棵假的,以假亂真以真亂假的梨花樹!”
現在太液池旁邊擺了二十幾棵假梨花樹,最高三四米最矮半人高,紙花絹花絨花輪著來,還沒試明白。
蘇沉過去的時候,一開始有工作人員以為他是從哪跑來的小孩,上前想要叱責趕走。
旁邊立馬有認識的人小聲解釋這是主演,現場哼哧哼哧忙碌綁花的大伙兒瞬間沸騰了。
“主演定了?!”
“難怪開機日子終于下來了——”
“快讓我看看殿下在哪里!”
“殿下!來合個影嗎!”
蘇沉:“……!!!”
他輕微社恐,碰到這麼多人涌過來本能想跑,還好有親媽擋在前面笑著打哈哈。
過了好一會兒,有工頭吆喝著催進度,大伙兒才各自回位,繼續跟梨花過不去。
蘇沉看過劇本草稿,自己未來好幾部都會和這棵樹有很深的羈絆,有好幾場獨戲也會在這里拍。
他擔心自己年幼早夭的時候,他害怕自己死在混戰的時候。
他再度折返皇宮的時候,他擁有第一個孩子的時候……
生和死被最直接的表現出來,成為印記般的花。
元錦對這棵樹的感情,一定也很復雜吧。
這棵樹的造型還沒有徹底定下來。
樹皮已經來來回回換了好幾種,不同虬曲紋路都是手工繪制,現場泛著嗆人的油漆味。
“來看看這個,”不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半透明的琉璃片,配霧狀紗,我剛從工坊倉庫那邊過來,順便給你們帶來了。”
“操!少爺你幫我們大忙了!”
“這個好好啊!!都不用加特效了!!”
“我覺得花瓣還可以畫一下細節,來來來拿個樣品給我看看……”
蔣麓走到近處,才發覺小不點蹲在一棵樹下面。
“你在這?”
蘇沉也驚了一下:“你今天沒抽煙?”
蔣麓莫名其妙:“我困得不行才抽,有事?”
梁谷云哭笑不得,在旁邊說笑幾句。
“這孩子對煙味很敏感,導演先前給了采訪的作業,他想都不想就把你排最后了……”
蔣小少爺的自尊心被當場扎了一下,這會兒逆反心都上來了。
信不信我現在就來一根。
他要跟半大奶孩子搭戲還沒不爽,居然反而還被嫌棄了??
你,嫌棄,我?!
“抽煙不好,”蘇沉真誠道:“你看許爺爺,我在大廳里碰到他的時候,他身上就香噴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