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靜謐,他們對視著。
寧秋硯不想對關珩撒謊。
“瓦格納說,想要給我一些永生的建議。”寧秋硯告訴關珩,“然后秦惟之就來了。”
這晚關珩當然看見了秦惟之,只不過像他所說的,沒有必要將精力浪費在過客身上。看到秦惟之和聽到秦惟之的名字一樣,關珩毫無波瀾。
寧秋硯的話前后一聯系,都不用講得太清晰,關珩便明白了是什麼意思。
“在我關機之前,我不知秦惟之會來,也不知道瓦格納原來是那個意思。”
寧秋硯解釋。
“我本來只是想聽聽他到底想說什麼。”
“寧秋硯。”關珩打斷了他,“你不僅沒有聽進去我說的話,還固執己見,不加以思考。”
“我思考了。”寧秋硯急切地辯解,“我知道您不會轉化我,也不希望我轉化,因為您覺得永生會讓我很痛苦。可是您也有沒有想過,我現在就在痛苦之中——”
關珩的眼神讓寧秋硯的話戛然而止,沉默幾秒,重新吸入空氣之后,他才繼續道:“我關機,的確是因為我的想法沒有改變,還抱著一絲希望。可是我比起那個,我更希望您的想法不要那麼絕對,也許有一天我們重新商量,我會得到您的同意。到時候由您或者您指定的人來做,那個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會是秦惟之……”
“沒有那一天。”
關珩冷靜而肯定地說。
寧秋硯張了張嘴,本還想說點什麼,但沒能再說出哪怕一個字。
該提醒的關珩都提醒過了,這件事也經過了幾次討論。
再說下去對兩人都不是什麼好事,不適宜再談。
寧秋硯看向窗外。
很久之后他再次開口,已經換了話題:“我覺得那個秦惟之一定知道陸千闕在哪里。”
“他知道。”關珩說,“但不可能說出來。”
兩個人都冷靜了一些。
寧秋硯轉回頭,問關珩:“陸千闕的手……是秦惟之干的嗎?”
關珩手撐著額頭,“嗯”了一聲。
原來關珩早就知道了,寧秋硯慍怒,覺得不可思議:“那為什麼就這麼放過他?難道血監會都不管?血監會里總還有公平公正的人吧?”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關珩說,“他和背后勢力想要的不同,互相利用,又互相拉扯。這些事遠比李唐告訴你的還要復雜,背景你不了解,也幫不上什麼忙,不要再管。”
于是寧秋硯怔了兩秒。
他點了點頭,再次轉頭看向了窗外。
*
關珩將寧秋硯送回黑房子,便吩咐曲姝開車,他這晚還有別的事要做。
寧秋硯在瑟瑟夜風中進了屋,連澡都沒有洗,就把自己甩在床墊上發怔。他一點都不想喝關珩生氣的,可是為什麼總是有這樣不得不出現分歧的理由。
瓦格納說,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放自己的血契伴侶走。
他后悔自己沒有轉化他。
在瓦格納的莊園里,山茶花之夜一次次地舉辦。
墻上陳列著各種各樣那個人的用品。
都是在做紀念。
難道關珩以后也想要體驗這麼后悔的時刻?
寧秋硯胡思亂想。
很快,又產生了一個更深的想法。
瓦格納愛他的血契伴侶,那麼,關珩是否對自己抱有同樣的感情呢?
這個想法把寧秋硯狠狠嚇了一跳。
太過分了。
他訓斥自己。
雖然關珩從未對他提過“愛”字,但是他是有感覺的,關珩的言行舉動,一顰一笑,強勢或寬容,他都能體會到關珩對自己的感情。
為了他出島,為了他戴上止咬器,帶他環游渡島,給他能給予的一切……哪一件不是平白無故就能付出的。
是還不夠愛嗎?
因為他太年輕,太平凡,沒有那麼無可取代。
所以明明在意他,卻又不肯轉化他。
因為愛應該是徹底的占有。
寧秋硯翻過來看著天花板,眼眶紅得發疼,硬是忍住了沒有掉下一滴眼淚。他不喜歡懦弱的自己,橫在他們兩個之間的溝壑,既然填不平,他就得想辦法跨過。
想要的東西得自己爭取。
他記得小時候成績不好,在班里提建議被否決了,母親就曾經告訴他,有用的人說話才會有分量。
翌日,寧秋硯發現自己的活動范圍受到了一些限制。
原本隱匿起來的黑衣人不再刻意保持距離,而是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只要一回頭就能看到。
關珩沒再讓他騎自行出門,而是吩咐曲姝開車接送。
“不準亂跑。”
關珩天亮才回,此時坐在床沿,披著柔順的長發,恢復了以往的樣子。
他有點忙,手里的手機還在通話中。
“嗯。”
寧秋硯匆匆應了。
樓梯下到一半,他又倒回去。
猶猶豫豫地站在門口,昏暗的屋子里關珩抬眸看過來,似乎在奇怪他為什麼去而復返。
寧秋硯走過去,跪在床墊的邊緣,拉著關珩的衣襟,湊過去吻了一下關珩的嘴唇。
后者顯然沒有預料到他這舉動。
他們每天都接吻,但這樣有儀式感的道別吻,寧秋硯也第一次做,他從來就不是什麼特別主動的類型,尤其面對的是關珩。
在關珩面前,他更喜歡什麼都讓關珩來安排,做一個被支配的接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