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沒有說話,也沒有音樂。
只是這麼靜靜地望著窗外。
白雪覆蓋了整座渡島,包括暗綠的樹梢,寧秋硯來時還算晴朗的天空已經完全變了,灰暗地壓在森林上方,烏云自山巒后方蔓延過來,似乎醞釀著一場風暴。
寧秋硯抬頭,朝關珩問道:“是暴風雪要來了嗎?”
黯淡的天光籠罩著關珩的面龐,讓他看起來與人類相似,除了膚色更為冷白。
他松松環著寧秋硯的腰,回答:“不是,只是普通的大雪。”
寧秋硯稍微放下心,重新望著窗外。
有關珩在的大宅就像是保護所,就算真的有暴風雪,好像也沒什麼可怕的。
他抓住了關珩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您見過最大的暴風雪是什麼樣的?”
“不是在渡島。”關珩說,“是高原上的雪山,海拔五千多米的地方。最初天空沒有什麼預兆,只看見野生動物逃竄遷徙。然后烏云出現了,貼著地面,好像一道厚厚的□□。云層中炸雷劈個不停,落下密集的雪花冰珠,地上的積雪也被狂風掀起來,霎時間暴風雪就席卷了大片雪域,人畜、樹木幾乎都無法停留在地面上。”
寧秋硯復又看向他,緊張道:“然后呢?”
“然后一些雪丘消失了,一些樹林也消失了。”關珩告訴他,“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寧秋硯點點頭,雙腿搭在沙發扶手上,腳上套著雙棕色襪子。
腳趾蜷縮,然后松開。
過了一陣,他說:“霧桐沒下過那麼大的雪,我只聽說在我出生前有過一次嚴重的雪災。”他的思維跳躍,忽而又道,“那球狀閃電呢?”
關珩:“球狀閃電?”
“嗯,圓球形狀的閃電落,也叫滾地雷,是一種物理現象,有一本很著名的科幻小說就叫這個名字。”寧秋硯說,“有天上課老師播放了一段天文相關的視頻,讓我們模擬聲音,其中就有球狀閃電。”
關珩便道:“見過。”
寧秋硯忙問:“在哪里?”
關珩思索一陣:“記不清了,應該是在我幾歲的時候。”
寧秋硯打破砂鍋問到底:“那是怎麼發生的?”
“寧秋硯。”關珩叫了他的名字,語氣沒有責怪,更多的是淡淡的無奈,“我的記憶沒有好到那種程度。”
寧秋硯適時停止發問:“……”
一千多年,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地形地貌都發生更改,被新的取而代之,猶如不曾存在。
“我本來還想今天去島上轉一轉。”寧秋硯望著窗外的陰霾,改變了話題,“看來得等大雪過后了。”
關珩溫和地問:“去做什麼?”
寧秋硯說著計劃:“就看看。想去湖邊還有養殖場。如果有時間的話,還可以去燈塔那邊待一會兒。”
關珩:“不必等大雪過后。”
關珩說話時,胸腔也會發出好聽的共振。
寧秋硯聽著他的聲音,面上露出疑惑:“啊?”
“大雪后路不通。”關珩說,“可以一起去,趁現在。”
寧秋硯遲疑:“沒關系,雪后再去也行。”
關珩垂眸:“接下來有別的事。”
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大雪也暫時未落。
說走就走,趕在大雪封路之前,雖然寧秋硯不明白接下來他們有什麼事,但還是下樓去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給脖子上的咬痕貼了創可貼,簡單地吃了點東西,便穿好衣服準備出去。
關珩已經等在玄關,穿著長款大衣,正在和康伯說話。
對于關珩要在白日里外出的事,渡島眾人表現都很尋常,看來大家都知道寧秋硯對關珩意味著什麼。
在見到寧秋硯出來時,關珩微微蹙眉,叫人拿來了更厚一些的衣服,又像上次那樣親自動手,替寧秋硯戴好了圍巾和帽子,將他全副武裝。
極寒天氣外出可不是開玩笑的。
被康伯等人看著,寧秋硯覺得很不好意思,他也不是真正的小孩,這些事明明都可以自己做。
可是,這一次他根本拒絕不了關珩,也不忍破壞此時的溫情。
穿戴整齊后,關珩對寧秋硯伸出手:“走吧。”
他們都戴上了手套。
黑色的,內里以兔毛填充,是一模一樣的款式。
當著康伯的面,寧秋硯把手遞了出去。
在“羞赧”和“與關珩牽手”之間,他當然還是選擇后者。
上次在渡島和關珩一起出行是在夜里,那時寧秋硯只默默跟在關珩身后,什麼也不敢吐露,而關珩只折了根樹枝給他,他們也沒有牽手。
今時不同往日,能再次登上渡島,得以在島上自由踱步,得以牽到關珩的手。
這兩樣對寧秋硯來說意義很重大。
正值渡島雪季,雪地綿軟,偶爾濕滑。
進入森林之后,寧秋硯的行走就不再自如,他緊緊地握住關珩的手,十指緊扣,將關珩當成全部的倚仗。
第73章
他們聊了上次關珩夜獵的事。
關珩獵到了狐貍的獵物,也獵到了狐貍。島上的生物有很多種,狐貍是少數,它的皮毛留下來能做圍脖、耳罩或者帽子,對島上的老人很友好。但將它倒提著拎在手中時,關珩忽然放棄了捕殺。
犬科動物都有差不多的眼睛,大而圓,在放棄抵抗時顯得濕漉漉,單純,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