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冷,風刮得他透心涼,但還是澆滅不了隱隱的興奮。
無論他之前顧慮什麼,怎麼想,這都是他成功跨出第一步的證明,他第一次證明了自己的價值。
要趕地鐵已經來不及了,寧秋硯匆匆打了車直奔甲方公司地址。
在那棟大廈十二樓的會議室里,他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手印,站起來和對方負責人握了手。下午,對方的品牌設計師出現,和他開了個為時五十五分鐘的會議。
對方播放了幻燈片。
寧秋硯需要記錄一些對方的設計構思與靈感迸發點,在看見他從大大的背包里掏出紙筆時,大家都愣了下,隨后氣氛就放松了不少。
寧秋硯沒有經紀人,沒有公司,羽絨服和帽子都隨意地放在臺面上,寫字的修長的手指上疊帶著好幾枚指節戒。
于是接下來的會議都不再那麼正式,對方甚至沒有要求他再更改什麼,只是讓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擴充片段成完整曲目即可。
寧秋硯聽得很認真,主動地提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中途那位傳說中的奢侈品牌掌門人不知道出于什麼契機,也曾短暫露面。
結束后,寧秋硯的心馬上就飛到了機場,快步出發去等電梯。
然而電梯口似乎是遇見什麼人的最佳場所,他剛按了按鍵,身邊便有人和他打招呼:“你好,我年輕的朋友。”
似曾相識的開場白,似曾相識的聲音。
寧秋硯回頭過去,對上一張雕塑般深邃的、毫無皺紋的臉。白發的歐美人,銀色的眼珠,冷冰冰的視線,是那位在“山茶花之夜”上見過的瓊斯先生。
瓦格納·瓊斯,別稱V,一名古老的吸血鬼,寧秋硯竟然會在這里碰到他。
這里處于大廈內部,不見日光。
而瓦格納不是獨自一人,在他的身邊,還站著三名沉默的黑衣男子,寧秋硯看得出來,他們都是同類。
周遭也不見其它人類。
剛才還興奮的心情倏地消失,寧秋硯后背發涼,這一次關珩卻不在。
“您好,瓊斯先生。”他只能這樣硬著頭皮說。
“沒想到會在這里和你相遇。”瓦格納露出個笑容,卻不令人感到溫暖或親近,“我沒記錯的話,你姓寧,叫寧秋硯是嗎?”
寧秋硯的名字不好念,作為一名外國人,瓦格納說得非常標準。
他只能點點頭:“是的,您沒有記錯。”
瓦格納身邊的那個人正在打量他。
寧秋硯注意到了。
對方留著和關珩差不多長度的長發,目光掃過寧秋硯的臉,來到寧秋硯戴著紅寶石耳釘的耳朵。
寧秋硯佯作不知,轉頭看向電梯。
電梯層數再次下降,但停留在十七層,又不動了。
他攥緊背包帶子,手有一點輕微的顫抖。
終于,白色數字再次跳動,來到第十二層,“叮”地一聲朝他打開。
要一起進電梯嗎?
他紛亂又緊張地想。
“你先走吧,寧秋硯。”瓦格納似乎看穿人類的想法,“我們稍后。”
寧秋硯沖他一頷首,邁步進入了電梯。
在電梯門合上前,瓦格納也對寧秋硯一頷首:“請替我向關先生問好。”
第71章
直到坐在舷窗旁看著窗外云層,碰見瓦格納·瓊斯的后產生的驚悚感仍然沒有完全褪去。
寧秋硯總是記起那場地下宴會,記得那些衣冠楚楚蟄伏在陰暗處,借機開著派對,卻賣弄情調,撕開虛偽面具后盡情狂歡、啃咬、進食的血族。
好在落地后,看著家鄉熟悉的街道、嗅著熟悉的氣息的喜悅感沖淡了這一點。
霧桐大雪,銀裝素裹。
在回到這里之前,寧秋硯沒想過自己會這麼想念她。
他見證過這座小城的每一次區域變遷,知道哪里的小吃最地道,熟悉這里的每一條街、每一個角落,那種歸屬感不是繁華的溯京可以比擬。
回到家里就更舒服了,心情也重新好了起來。
家里暖氣很足,蘇見洲幫他把一切都打理得很好,到處都很干凈。
他沒有休息,而是將家里開窗換氣,又簡單地打掃了一下,隨后才開始整理行李。
躺在行李箱中間的,就是那只黑色的小皮箱。
因為有金屬配件,他恐怕以后都忘不了掃描后,機場安檢人員那意味深長的眼神。
寧秋硯倒在了床上,蜷縮著。
明明很期待去渡島的,連耽誤幾天都會難受,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關珩。
可是等到現在這麼近了,他竟又生出了一點怯意,希望可以再晚一些上島。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第二日,陸千闕打來了電話,像以前那樣告訴寧秋硯,平叔將在同樣的時間點抵達碼頭,希望寧秋硯不要遲到。
“你先去玩幾天。”陸千闕道,“我們會等到下個周末過來。”
寧秋硯問:“你和顧煜也要上島來過年嗎?”
“當然,這幾年都是這樣,快成習俗了。”陸千闕笑道,“過年就我們幾個和島上的人一起,年后還會有先生的一些朋友、故交上島,每年過年島上還是很熱鬧的。”
“好。”寧秋硯也期待著,“那到時候見。”
去年陸千闕送給寧秋硯的那只有兩條長手臂的擁抱枕還在,當時寧秋硯沒有準備,今年也給陸千闕和顧煜準備了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