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些都是事實,語氣平靜,不顯得咄咄逼人。
寧秋硯頓住腳步,知道蘇見洲都是為了他好,如兒時一樣乖巧地應了。
隨后,他認真地告訴蘇見洲:“關珩不是那樣的人。”
這是寧秋硯第一次說出關珩的名字。
直接念出這兩個字,好像無論如何都顯得太過親密了。可是真的把它們念出口以后,他與遠在渡島的關珩仿佛距離一下被拉近,提醒他,他們的關系已經更進一步的事實。
“關先生沒有想要從我這里獲得什麼。”寧秋硯說,“而且……這世上好像都沒有什麼東西是他想要的。”
關珩已經什麼都擁有了。
或者換個說法,那就是什麼都不需要再擁有了。
氣氛變得安靜。
他們繼續前行,蘇見洲忽地嘆了口氣,問:“他是已經病得很重了?”
寧秋硯“啊”了一聲,沒想到蘇見洲會往這方面想,只好摘掉帽子,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含糊道:“……嗯。”
“你看能不能找他要一份病歷。”蘇見洲正色道,“雖然我不是學這個的,但是我老師認識很多國內外著名的血液病專家——”
“不用了。”寧秋硯趕緊說,“他們自己就有安排的。”
蘇見洲望著他。
寧秋硯補充:“渡島也隨時都有專業的醫生在。”
這不算是撒謊,凌醫生就長期住在渡島。
蘇見洲便擺擺手:“也是,那種富豪說不定早就把世界上的專家都請了個遍,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寧秋硯只好又點點頭。
關珩是個病秧子且命不久矣的設定在談話中被深入刻畫,這個誤會一時半會兒是解不開了。
后來蘇見洲看寧秋硯的眼神一直有些黯然,似乎在感嘆命運對寧秋硯的不公,好不容易遇上個想要珍惜的人,卻又注定離他遠去。
兩人分別時,蘇見洲還特地擁抱了寧秋硯,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
和蘇見洲聊過之后,有時寧秋硯會想,既然關珩不打算從他這里獲得什麼,那麼他究竟該如何給這段關系定義。
關珩說,要他將自己完全地交付出來,會對他提更嚴格、更過分的要求,也會對他豐厚的獎勵。
寧秋硯不在意獎勵,但是……如果小皮箱里就是所謂的更過分的要求呢?
寧秋硯有點崩潰。
他偷偷地在網絡上搜尋了相關的信息,有很多都讓他瞠目結舌,難以置信,他不知道世上還有人有這樣的愛好。那些東西有的讓他反感至極,渾身不適,出現惡心與憤怒的感覺,有的卻又看得再次面紅耳赤,簡直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不管怎麼樣都好,他心里其實很清楚,如果對他要做那些的人是關珩的話,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甚至還會有一點可恥的期待。
關珩發現了他的心不在焉。
圣誕節前夜,舍友們都有安排,寧秋硯去了黑房子。
沒錯,他現在管那棟暗色調的、有黑色大理石的房子叫黑房子。
看來看去,寧秋硯也沒能選出什麼家具,只是被雜志上的一張能自由調節角度的智能床墊所吸引,自己去店里買了個很薄的床架,將送來的床墊了上去。
除了這張床墊,房子里就是一套音頻設備,一些寧秋硯的衣物和日用品,除此以外別無他物。
小皮箱當然是不可能繼續放在宿舍的,被他塞進了行李箱里。
關珩的視頻通話在九點鐘的時候打來,彼時寧秋硯正趴在床墊上剪音頻。
最近學長的工作室接受了一個小品牌的邀約,給新發布的香水廣告做配樂,寧秋硯在工作制作的一段聲音小樣被他們推薦了,錢不多,分成后大約只有幾千塊,大家都嫌麻煩,所以寧秋硯需要自己去對接,并按照方案作修改。
“我都改第四個版本了。”寧秋硯說,“他們又要用回第二版的beat,就是您聽過的那個,但要保留一些現在的改變。”
他戴著大大的監聽耳機,顯得臉很小,手里扯著一截線,難得露出苦惱的樣子。
關珩問:“不想改?”
“是的。”寧秋硯取下耳機,翻過去癱在床上。
這床墊很大,隨寧秋硯想怎麼翻滾都可以。他鋪了純白的四件套,剪短的黑發散開在床單上,露出紅寶石耳釘和一截白皙的脖頸。
他老實對關珩承認:“好麻煩。我覺得初版就是最好的,他們當時不就是因為初版才想要購買的?怎麼總讓人改。”
“甲方就是這樣。”關珩說,“如果嫌麻煩,下次你直接將作品放上網站賣,按版權使用范圍定價,就不會有這些困擾了。”
關珩那邊光線明亮,是在畫室里。
手機應該是立在不遠處的架子上的,關珩穿著長長的深灰睡袍,取了筆,正在調色。
那頭順滑的長發別在耳后,關珩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經是一副美妙絕倫的畫。
寧秋硯根本無法從關珩身上移開視線,還注意到關珩又是赤著腳的。本來很煩躁的心情在看到關珩以后漸漸地煙消云散,倏地安靜了下來。
“不行的。”他客觀地評價自己,“我還沒有拿得出手的好作品,又沒有什麼名氣,上了網站也沒有推薦,更不會有人來買,現在已經是撿漏,得到了天大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