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以。寧秋硯給自己滾燙的臉潑涼水降溫,有些話關珩不用說的很清楚,他也是明白的。
如果再這樣下去,即使關珩的自制力再好,寧秋硯也極有可能會在短時間內被關珩咬第二次。
那是他們都不愿意看見的結果。
在浴室的地板上,寧秋硯看見了一團白色,隱約還有發絲的形狀。
原來血族身上的任何一部分離開身體,都會像照見日光一般,化為石塊。
寧秋硯蹲下去,用手指碰了碰,那一團白色就碎成了粉末,再也找不到曾經屬于誰的證明。
*
這一天過得很快,被寧秋硯在心里命名為“古老吸血鬼的現代都市之旅”。
曲姝送來了一些適合在這個季節人類會穿的衣物給關珩,方便他更好地偽裝。寧秋硯則是因為了解溯京冬日的濕冷程度,特地把自己裹得很厚,還戴上了毛線圍巾。
他們沒有坐車,選擇了步行出門。
清晨的溯京非常繁忙,道路上的車輛絡繹不絕,通勤的行人都行色匆匆。
關珩離開渡島幾天,這才是他第一次真正踏入離開了一百多年的世界。
百年后再入世,關珩并未有任何不適應,他是個從容的旁觀者。
這個世界屬于人類,社會的建造、發展,都由人類共同推動。
變化太快,日新月異。
從歷史上來看,大體的變化都是一致的,至少需要一兩百年才會出現一次質的飛躍。只要活得足夠久,那麼無論身處在什麼時代,無論什麼時候醒來,都不會錯過那種巨大的變遷。
雖然一切都不在關珩的計劃中,但寧秋硯認為,這次來到人類世界,對關珩來說仍然有不一樣的意義。
寧秋硯在便利店買了熱牛奶,放在外套的大口袋里。離開酒店不遠,他便拿出一瓶給關珩:“您要嗎?”
關珩當然不需要。
寧秋硯也知道這一點,初衷只是想讓關珩用牛奶暖暖手,被拒絕后他便往路邊靠了靠,將牛奶瓶放在了地上。
這樣還不止。
寧秋硯的口袋就像無底洞,竟然又從里面掏出了兩瓶,一瓶留著自己喝,一瓶和地上那瓶并排放著。
這是要留給那些保護自己的人,寧秋硯告訴關珩,他還在霧桐的時候就常這麼做了。由于不知道他們一共有幾個人,所以寧秋硯一般都是放兩瓶。
關珩對此并無意見,只說:“他們不會拿。”
寧秋硯大驚:“為什麼?”
難道他之前放的那些都被別人拿走了嗎?
關珩道:“他們工作的重要內容之一,就是最大程度地降低存在感。”
這一次寧秋硯出事,即便是因為監護的嚴密程度相較于在霧桐時有所變化,又事發意外,但那些人還是有一定的責任。從前在霧桐時他們就不會拿寧秋硯的牛奶,現在更是不敢拿了。
寧秋硯明白了這一點。
他朝四周望了望,又把目光投向地上的牛奶瓶,忽然釋然。
沒關系的,就算他們不曾拿過,如果那些熱牛奶曾幫助到有需要的人,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關珩早就知道寧秋硯會這麼做,還看過寧秋硯坐在地下廣場的N°門口,倚在鐵欄桿上喝牛奶的照片。
不過,關珩一直都沒有制止。
那時他還允許寧秋硯保留獨有的天真。
“下次不要放了。”關珩口吻冷酷,說的卻是現實,“盡量無視就好。
”
第63章
關珩有時候充滿人情味,有時候又顯得無情。
事情的對與錯在他看來是涇渭分明的,不存在任何灰色地帶,他總是能快速地做下決斷。
人類與血族的世界或許也是這樣。
與關珩出門,既不像是游玩,也不像是散步。
如果硬要用什麼來形容的話,寧秋硯覺得那應該是巡視,一種對變化的視察與理解。
關珩大概已經忘記了要如何在人類世界行走,他如一道穿梭在世間的影子,優雅沉靜,悄無聲息。寧秋硯常常望著他高大的背影,需要加快步伐,才能跟上他的腳步。
在他們走上一條街道上的天橋時,關珩停留在欄桿處,看著四面八方的大廈,看著下方的車流,看了很久。寧秋硯嘗試用關珩的視角去看世界,猜想一兩百年前或許這里還是一條小道,不存在高樓,甚至連民居都沒有幾座。
天氣很陰,風刮起他們的頭發,寧秋硯雙手插進口袋,脖子冷得縮起來,但心就變得很靜。
這種感覺原來不是在渡島才能感受到的。
而是因為關珩。
有關珩在的地方,始終都縈繞靜謐的氛圍。當變化出現在不變的永恒面前,全世界都可以是一座孤島。
但關珩也不排斥這繁華的城市。
他們離開天橋,步入熱鬧喧嘩的廣場,近距離地欣賞溯京鐵塔。兩人找了個長椅找了個長椅坐下,不遠處有游客和小孩在喂鴿子。
正像寧秋硯對關珩介紹的,溯京鐵塔在白天也夜晚都很漂亮。
寧秋硯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座不可以攀登、也沒有任何使用價值的鐵塔到底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