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算好了時間,關珩的車從夜色中般徐徐駛來。
寧秋硯站在街沿上,身穿黑色窄腰西裝,一改往日里淡淡的頹喪感,顯得精神了許多,將屬于少年人的青春洋溢顯露無遺。
路上行人很多,毫無疑問寧秋硯吸引了許多目光,他是知道自己長得還可以的,但從未有哪一次這麼矚目過,這新奇的體驗讓他產生了不自在的羞恥感。
黑色車子漆面锃亮,鏡子般反射夜晚的城市霓虹。
它靜靜地停靠在路邊,后座的玻璃降下去,看見那雙熟悉的眼,寧秋硯迫不及待地繞過車身,自己打開車門上了車。
上車后沒人能再看見自己,寧秋硯獲得安全感,靠在椅背上悄悄松了口氣:“關先生。”
一抬眸,關珩那雙幽黑的眼正看著自己。
他霎時臉熱起來,比剛才有過之而無不及。
關珩也穿了一身黑色,問:“吃過東西了嗎?”
“吃過了。”寧秋硯說,“姝姐叫了晚餐。”
宴會曲姝是不參加的,但她很細心,擔心寧秋硯過去以后不方便,特地準備了晚餐,剛才兩人一起吃過了。
關珩這才吩咐司機直接去宴會現場:“走吧。”
這是寧秋硯第二次和關珩坐在車子的后座,處于同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里,上次是他在渡島迷了路,關珩特地去燈塔接他。
兩人現在比那時要熟稔許多,按事實來看,關系也親近了不少。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寧秋硯卻覺得更有壓力,可能是因為關珩的存在感有增無減,可能是因為自己這一身不能適應的裝束。
關珩好像發現了他的不自然,問道:“不舒服?”
“嗯,我從來沒這樣弄過頭發。”寧秋硯不好意思地說,“總覺得很不適合,有點怪。”
寧秋硯的發型確實一改往日風格。
那些長長的額發往后梳起,露出了額頭和英挺眉骨,他的面骨英挺,這樣其實很好看,配上那顆紅寶石耳釘,比平時柔順的樣子無端多出些攻擊性。
“很好看。”關珩說,“不用不自在。”
寧秋硯怔了怔,紅著臉“哦”了一聲,告訴關珩:“我也沒這樣穿過,好像都不會呼吸了。”
“是因為這個?”關珩忽地靠過來,伸手觸碰寧秋硯的領結,“我也很討厭這些東西。”
那張臉在眼前放大,距離湊得很近,寧秋硯呼吸真的停止了一瞬,隨后脖頸間一松,關珩已經把領結取掉了。
關珩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問:“現在還有哪里覺得不舒服?”
寧秋硯不由自主地回答:“還有腿上的襯衫夾……”
黑色的小夾子夾住襯衫邊緣,再以黑色束帶固定在大腿中段,寧秋硯覺得很不舒服,但李唐說這樣可以有效防止動作時襯衣上移而造成的不雅,寧秋硯便配合地戴上了。
他不知道的是襯衫夾并不是必備的,李唐這麼做,是惡趣味地想和關珩開個小小的玩笑,卻沒想過關珩和寧秋硯遠沒有到達他想象的尺度。
“襯衫夾?”關珩似乎有點疑惑,但很快便意識到那是什麼,問道,“誰幫你戴的?”
寧秋硯回:“是李唐。他弄得好像有點緊。”
關珩眸中有不明的情緒閃過,道:“不舒服就取掉。”
寧秋硯:“在這里嗎?”
“嗯。”關珩淡淡應了,然后升起后座與前座之間的擋板。
司機可能會投過來的視線一下子就完全阻隔,成了他們兩人的私密空間。
寧秋硯嚇了一跳,沒有猶豫地說:“不要了吧。”
“取掉。”關珩看著他說。
這是個祈使句,是關珩在進行命令或吩咐時會用的語氣。
雖然并不咄咄逼人,算得上柔和,但仍是非常強勢的。
可是要取下襯衫夾,就勢必得先將它露出來,寧秋硯無法想象那種滑稽的場面,還是說道:“不用了……”
他不太敢和關珩對視,垂下眼睛說:“好像也沒有很緊,只是我不太習慣而已,可以回去再取。”
關珩注視他幾秒,退開了些,沒有再說什麼。
*
宴會場地在溯京的另一端,遠離城市中心的郊外地帶。
車子駛入了一座綠意盎然的莊園,這里非常遼闊,進入大門后足足行駛了十分鐘左右才靠近了主建筑。下車的地方沒看見什麼車,有侍應打扮的人迎上來招待他們,帶領他們去會場。
天氣很冷,前一天又才下過小雨,寧秋硯下車時穿上了自己的羽絨外套。
關珩是不怕冷的。
傳說中吸血鬼是冷血動物,雖然事實并不完全如此,但寧秋硯知道他們并不畏懼嚴寒,反而很討厭炎熱。
一走入這環境中,寧秋硯就知道這里是血族的領地。
路的兩側點綴著光線昏暗的路燈,山影般厚重的綠植隨處可見,寧秋硯甚至看見了一處綠籬鑄就的迷宮。同渡島一樣,這里給人的一感覺便是優美、靜謐。
但大理石雕刻的雕像、高高的石板臺階,還有那棟看上去嶄新威嚴的建筑,都呈現了與渡島完全不一樣的氣質,森冷,高不可攀。
步上第一級臺階時,侍應生禮貌地請他們停下來,并作出指引。
關珩先踏上臺階,一道紅色光線忽地出現,閃過關珩的長發、肩背,掃至腳下,隨后轉為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