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病人是位運動員,車禍后高位截癱,他總是對別人很兇,但是我知道他總是在夜里偷偷地哭。”
房間里安靜一會兒。
寧秋硯作出總結:“關先生,人生很苦。”
關珩見過太多生離死別,知道人世間的苦寧秋硯只窺見皮毛。他沒有對比說教,也沒說“你才多大”這種話,因為這是專屬個人的成長過程,所以他只做了個聆聽者。
“也不全都是苦的。”關珩說,“總有好時候,有值得抓住的東西。”
過了一陣,寧秋硯低低道:“您說得對。”
確定那片軟肉漸漸地麻木,失去知覺,關珩微微俯身,好像從面前的茶幾上拿了什麼。
寧秋硯立刻緊閉雙眼,手指摳住沙發的邊緣,用力得指尖泛白。
“我以為你不怕痛。”
他聽見關珩說。
“沒見你因為疼痛哭過。”
在和關珩相處的過程中,寧秋硯唯一能有痛感的便只有每次獻血時。雖然關珩的毒素會很快麻痹人的知覺,讓痛感只冒了個頭就快速消失,但牙齒硬生生地咬破皮膚,扎進血管,痛當然是痛的。
“我怕痛。”寧秋硯誠實地坦白,“我只是能忍,不想您讓笑我。”
關珩道:“下次不用忍。不會笑你。”
寧秋硯沒有說話,也一直沒有睜開眼睛,許久才“嗯”了一聲。
他感到耳朵被碰了碰,以為是在做最后的消毒工作,鼓起勇氣說道:“您開始吧。”
卻聽關珩回答:“已經好了。”
寧秋硯怔忡,慢慢睜開眼睛直起身來:“已經好了?”
他根本沒有任何感覺,直到察覺耳垂傳來不適應的重量感才抬手碰了碰。手指碰到異物,疼痛立即一陣接一陣地襲來,讓他不自覺地“嘶”出聲。
“不要動傷口。”
關珩取了濕紙巾擦手,蒼白的指尖有一點寧秋硯的血跡。
他忽略了它,垂眸看著寧秋硯:“每天消毒,擦藥,幾天后就會長好。”
寧秋硯臉紅紅的:“是。”
關珩在他頭上按了下,吩咐:“去看看。”
“哦!”
寧秋硯忙不迭地站起來,迫不及待地往浴室里走。
對著浴室的鏡子,他撥開頭發露出耳朵,發現是好看的。
通紅的耳垂上赫然綴著兩顆紅寶石。底下那顆以耳針固定,穿過耳洞,上面那顆則卡在耳骨上。連接兩顆寶石的部件隱藏在了耳廓后方,讓這兩顆寶石看起來就像一對尖牙留下的小血珠。
是屬于關珩的標識。
戴上它,就像被打上了專屬于關珩的印記。
所有的血族都會知道他是關珩的人。
這個時候寧秋硯只是淺顯地知道它的含義,還沒弄明白它到底意味著什麼,不過這也讓他足夠心情激蕩,說不出是高興多一點,還是對未知的期待更多一點。
走出浴室時關珩正在接聽電話,寧秋硯沒有過去打擾。
通話結束后關珩叫了寧秋硯的名字,告訴他晚上要一起參加一個宴會。
寧秋硯問:“什麼宴會?”
“一些無聊的人舉辦的無聊宴會。宴會上大部分都是血族,也有一些人類,你不用太當回事。”關珩的目光掃過他的耳垂,說,“只是場合有些正式,他們沒有你的尺寸,讓曲姝帶你出去一趟。”
*
關珩說的他們,是專為他定制裁衣的設計師。
除了關珩,還有陸千闕、關家的幾個人都是那位設計師的固定客戶。這時候要定做衣服顯然已經來不及了,不過曲姝說可以讓寧秋硯試穿成衣,并請對方適當地做出修改。
寧秋硯哪里參加過什麼宴會,完全沒有去那種場合的經驗。
先前他還沉浸在“可以再次留在關珩身邊”的興奮感里,等一上車往設計師的工作室走,才漸漸地回過神。
他又把自己交給關珩了。
關珩說這次是完全不一樣的交付,內容也還算明確,包括了思想、行為、身體,以及他全部的情感。可是他還是有些沒理解那到底是怎麼一種交付法。
關珩說會提更過分、更嚴格的要求,但是從目前來看,除了打耳洞、參加宴會,其實和在霧桐時沒有區別。
“小寧,你對款式和顏色有要求嗎?”曲姝說,“我先和他們打招呼,好讓他們提前篩選出你不想要的,節省時間。”
寧秋硯搖搖頭:“沒有。”
“那就黑色吧。”曲姝道,“你皮膚白,和關先生一樣都很襯黑色。”
寧秋硯說可以。
曲姝便按了一陣手機,可能是在發短信,隨后她又對寧秋硯說:“本來你接下來會長期待在溯京,可以根據你的尺寸多做幾套正裝,但我聽陸千闕說關先生過幾天就要回渡島,他本來就很討厭應酬,應該也不太需要了。”
寧秋硯問:“關先生很討厭應酬嗎?”
“據我知道的情況是這樣。”曲姝道,“大家都知道關先生久居渡島,這幾十年很多人想要邀請他,都被他一口拒絕。這次他只一露面就立刻傳遍了內網,再加上你的事……想躲也躲不掉了。”
寧秋硯不解:“內網?”
曲姝是個人類,但一直在陸千闕手下做事,從初出茅廬至今已經十幾年時間,對血族的內部關系網了解不少。
“是啊,現在科技這麼發達,無論是誰身處這個時代,都會活在大數據的監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