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寧秋硯竟然希望陸千闕在,那麼他不會這樣手足無措,都不知道要怎麼和關珩相處。他絞盡腦汁找了點話題,問關珩:“您剛才本來是要打算走嗎?”
“喉嚨痛就先不要說話。”
關珩站起身,順手在他頭上摸了下。
手卻沒有馬上拿開,還用拇指輕輕地摩挲了寧秋硯的額頭。那指腹微涼,動作是在表達安撫。
寧秋硯馬上有了一種他們的協議還沒結束的錯覺,仿佛仍然身在渡島,擁有被滿足任何需求的權力。
很快,一股熱意便自他的胸膛內部開始發散,傳遞至四肢百骸。
寧秋硯如同突然被灌了很烈的酒,整個人輕飄飄,天和地,乃至身邊的空氣,都在發熱、旋轉。
他眼前的世界成了萬花筒,圖像不斷地重組、分裂,形成一個個奇怪的圖案,只有關珩在視野焦點處,卻也模糊不清。
“關先生……”
寧秋硯慌亂地伸出手,想要得到支撐。
但他的身體完全不聽使喚,也忘記手里還有東西。
杯子從他的手中滑落,落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一聲輕響,緊接著他就感覺身體更輕了,眼前的圖案紋理變化,但不知道自己被抱了起來。
“想要吐嗎?”他聽見關珩問。
他搖搖頭。
劑量很微少,寧秋硯的身體反應更像是在醉酒。
汗意自他的鼻尖、額頭不斷冒出,仿佛身體內部的水分正在分解,轉眼人就濕漉漉。
或許是因為兩人血液上的羈絆,寧秋硯的反應比想象中要大很多,關珩把他放在床上,替他拭去汗水,撥開他汗濕的額發。
寧秋硯半睜開眼睛,臉手并用地追隨關珩的手:“……好難受。
”
陸千闕回來了。
一看看到臥室內的情景,他識趣地沒有走過去,而是說道:“先生,這反應一時半會兒不會結束,小寧又和普通人類不一樣。您看,需要我找人來照顧他嗎?”
關珩此時人本該在機場。
陸千闕對一切都心知肚明,雖然隱約知道自己這一步推波助瀾不算犯下什麼錯誤,但也不敢再擅自揣測關珩的心思了。
事實上,在他接到池漾打來的電話之前,收到視頻的關珩就已經先打給他。
聽到關珩要求訂去溯京的機票,陸千闕很是吃驚,說:“小寧身邊本就安排了一些人,我也會立刻動身,應該不用您親自出馬。”
“你不了解池漾。”關珩道,“沒有人類能在他的手里活下來。”
那人的嗜血與變態程度陸千闕早有耳聞,僅是一場宴會,就殺死了六十二人。
陸千闕知道寧秋硯對關珩來說有些特殊,但也知道,寧秋硯并沒有特殊到那種程度。
所以當關珩決定要親自去一趟救下寧秋硯的小命時,陸千闕不覺得奇怪,當關珩沒打算和寧秋硯見面時,陸千闕也不覺得奇怪。
如果他們不提,寧秋硯甚至永遠不會知道關珩曾經來過。
但是,在陸千闕將寧秋硯背到車上以后,關珩特地脫下自己的大衣讓他給寧秋硯取暖時,陸千闕知道這次不一樣了。
他完全摸不出清楚關珩究竟有什麼打算。
“不用。”關珩說,“我在這里就行。”
陸千闕頷首,悄悄地退下了。
關珩的手是涼的。
他將手蓋在寧秋硯的額頭上,寧秋硯舒服得閉上了眼睛。
寧秋硯的眼皮很薄,能看清青色的血管,他的睫毛是長而直的,所以看人的時候總讓人覺得單純。他的嘴唇飽滿,因高熱而顯得很紅,連帶著唇角的傷口也更紅了。
寧秋硯的神智已經完全不清醒,只模糊地開口:“好熱……”
關珩神色如常,動動手指,幫他脫掉了身上的浴袍。
沒有了衣物的束縛,寧秋硯感覺涼快了許多,整個人翻身趴在床上,手腕的綁痕呈紫紅色,身上也有小片淤青。那清瘦的肩胛骨微微凸起,腰薄薄的一片,極窄,充滿生命力,皮膚上滿是細密的汗水。
房間里非常安靜,只有寧秋硯急促的呼吸聲。
未知的能量在寧秋硯的身體里運轉,摧毀他的免疫系統,又急速重建。
關珩將他撈起來,從背后抱著,微涼的身體將他完全包裹。
寧秋硯立刻無意識地發出了滿足的喟嘆。
在人類那修長的脖頸側面,脈搏正迅猛地跳動,關珩不受控制地低頭,露出一對雪白尖牙。
發絲垂落,尖牙輕觸了那迅速跳動的脈搏,遂又收起。
昏暗中,環住寧秋硯的一雙手臂強健有力,蒼白如冷玉的皮膚上,冒出了明顯的青筋。
第54章
身體內部灼燒,各個部位持續散發高熱,體表都是汗珠。
寧秋硯兒時病過這麼一場,燒到41°,嘴里胡亂發出無意義的音節。仿佛回到了那一天,朦朧中他看見路燈照進出租車的車窗,間隔性地照亮母親焦急崩潰的臉。
幼年喪父,寧秋硯的成長缺失很重要的角色,母親的生活也是。母子倆相依為命,他從未覺得自己不幸福,甚至比很多普通家庭的孩子都要快樂。
但是從母親住院起,他就沒再怎麼生過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