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秋硯一下子成了中心,有點不好意思,不過他也明白,大家都是因為他才會聚集在這里。醫生先讓旁人回避,然后很親和地對寧秋硯介紹了自己,說自己姓王,是一名私人醫生。
寧秋硯的除了臉上、腳底有傷,身上也有一些淤青,都是在路途中被池漾拖拽或逃跑時弄出來的,他自己都不知道。王醫生檢查完體表的傷,拿來酒店里的干凈浴袍給他換上。
然后才開始測他的體溫。
過程中關珩和陸千闕都回來了,王醫生繼續檢查寧秋硯的喉嚨,又掛上聽診器聽了他的肺部。
聽診器很冰,寧秋硯有點想躲,一只手從后方捧住了他的臉:“不要動。”
是關珩。
他正站在寧秋硯的后方。
這樣的肢體接觸很親密,王醫生和陸千闕都表現得很自然,沒有多看一眼。寧秋硯臉上滾燙,馬上端正地坐好,一動不動,像個被老師點名的小學生。
檢查完畢后,王醫生對他們說了下寧秋硯的情況:“他的臉上和腳上的傷勢都不算很嚴重,膝蓋腫得有點厲害,手腕和腳踝也有綁痕留下的淤青。他的身體素質還可以,但有些受涼,需要觀察會否發燒。比較棘手的是他之前在火場嗆到煙塵,肺部沒有大問題,但氣道黏膜水腫,需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另外他的唇角、口腔也有破損,這兩天的飲食需要溫度適宜,不要吃辛辣。”
總體來說就是雖然外傷不是很嚴重,但到處都是,而且內傷更重。
所以王醫生道:“我建議可以住院治療。如果您不愿意去醫院,那麼我可以幫他先處理外傷,然后開一些藥。
”
王醫生不是關家的人,也不是渡島的凌醫生,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寧秋硯的傷勢就像受過虐待,大概是作為私人醫生見慣了這些事,王醫生也沒有多問。
“明白了,我會注意安排。”陸千闕在一旁說,“謝謝,我送您出去。”
這是不需要王醫生治療和開藥的意思。
對方很配合地出去了。
兩人一走,房間里就只剩下了寧秋硯和關珩。
他感覺關珩從身后走開了,隨即便看見關珩去到套房配備的中島臺旁。
會客廳和簡約的餐廚是一體的,寧秋硯只能看到關珩站在中島前拿出一個杯子沖洗,隨后便沒了聲音。
這個角度只能看見關珩的背影,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寧秋硯的視線一刻也沒辦法離開關珩,腦中全是剛才隔著旋轉玻璃門看見關珩的畫面。
落地窗的窗簾沒有拉,在璀璨的城市燈光上方,天空呈現一種絲絨般的黑藍色。那色調是極為絢麗夢幻的,像魚兒隔著玻璃缸看向外面的世界。
關珩真的來了嗎?
他會不會是在做夢?
關珩轉過來時手里端著一杯水,水的顏色很奇怪,是一種說不上來的粉色。他來到寧秋硯面前,蹲下來,端著水望向寧秋硯,很溫和地問:“想不想吃點東西?”
剛才第一眼看到寧秋硯,關珩就注意到了他的變化。
寧秋硯的頭發長長了,不知是燙過還是有些自然卷,烏黑的發絲帶著柔順的弧度,掃在白皙的脖頸和耳廓。發型的變化,讓寧秋硯的氣質也產生了微妙的改變,淡淡的頹喪混合著屬于男孩的青澀,堅強,又脆弱不堪。
酒店什麼時候點吃的都可以。
送餐機器人隨時待命,會像上次一樣詢問寧秋硯想在哪張桌子上用餐。
這次關珩就在這里,直接就可以欣賞高科技,不用寧秋硯專程再點一次。
“不……”寧秋硯沙啞地開口,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真的像陸千闕說的那樣,很難聽。
“粥,湯,或者其它的,填一下肚子,補充你的體力。”
關珩建議。
見寧秋硯再次搖頭,他便將那杯粉色的水遞近了些,示意道:“喝了這個會很熱,也會很不舒服,你會覺得很累。”
關珩還是寧秋硯所熟悉的模樣,很耐心,就像在對他介紹怎麼去拼好一副拼圖。他明明半蹲著,卻是優雅而強勢的,并不讓人覺得低姿態。
寧秋硯注意到關珩的襯衣領口有一片銹紅色,像是血跡,已經干了。
寧秋硯身上沒有這樣的傷口,所以血跡不是他的。
眼皮輕輕一跳。
寧秋硯暫時還是不太想吃東西,大概是餓過了,已經沒有食欲,只喉嚨干涸地接過那杯水問:“這是給我的?”
“是。”關珩說,“你需要全部喝完。”
這是個命令式的句子,表示這顏色奇怪的水有特殊之處。
寧秋硯想起了上次自己在船上劃破,回家后卻又消失的傷口,也想起了渡島那個被鹿角戳破了肚皮卻又康復的小工。關子明曾經告訴他說不要帶著傷口上島,因為“只要他們不想讓你死,就都能好”。
現在他已經不在渡島,可是關珩在這里,一些原因不必說得太明確。
寧秋硯從關珩手中拿過杯子,一口氣給喝光了,吞咽得太快,沒有品嘗出什麼特別的味道。
陸千闕還沒上樓,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