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闕識趣改口:“小寧。”
寧秋硯這才把球桿扔給他。
比賽不知不覺進入白熱化階段。
兩個人加起來的年齡是寧秋硯的十幾倍,明明只是消遣,卻變得火藥味十足。關珩拿下第一局,陸千闕又扳回一局,兩人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房間里只剩下他們的低語,以及球桿撞擊的清脆聲響。
陸千闕問過一次寧秋硯:“困嗎?你可以回去睡,我們沒那麼快結束。”
“沒有啊。”寧秋硯說,“一點也不困。”
陸千闕便道:“小孩子熬夜長不高。”
寧秋硯:“……真的不困。”
他一點也不想和陸千闕爭辯!
他們在這里待了兩個小時,傭人敲過一次門,給他們送“餐”。
和康伯上樓時一樣,傭人送來的也是鮮紅色的液體,只不過使用一個中等大小的水晶壺裝著,外加兩只玻璃杯,讓他們可以自取。
關珩平常不是這樣頻繁的進食頻率,但打球消耗了一些他們的體能,作為補充也無妨。
他手里端著小巧的杯子,束起來的長發已經散了,回過頭來詢問寧秋硯:“餓不餓?叫他們拿些吃的給你。”
寧秋硯幾乎覺得關珩是在出汗的。
但關珩沒有。
寧秋硯搖搖頭,搬來一張凳子在計分板旁坐下。
中場休息,陸千闕與關珩聊了一些寧秋硯聽不懂的話題,像是生意上的,也有什麼股市基金,說到興處,陸千闕撥通了一個電話,打開免提與關珩一起和對方聊天。
這時還醒著,電話那頭大概是他們的同類,三人聊得深入,他們是夜行生物,這時根本不算晚。
寧秋硯在旁邊的游戲室待了一會兒,連過場動畫都沒看完,就悄悄打起了瞌睡。
陸千闕找來時敲門提醒,他才知道這個夜晚竟然還沒有結束。
回去時關珩輸了一球,也不小心地折斷了一根球桿。
寧秋硯沒看清關珩是怎麼行動的,只看見他的身影閃電般出現在另一側,手里已經拿了新的桿子和巧粉了。
“繼續。”
關珩對陸千闕道。
說這話時,關珩的視線自寧秋硯的方向掃過,帶著輕淺的逗弄,也像是在對他說。
寧秋硯覺得關珩一定是看出來他在硬撐了。
他想要振作一點,可在翻動計分板時,還是沒忍住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隨著打球的兩人思考時間變長,寧秋硯的眼皮越來越沉重,球類撞擊后掉進桌袋的聲音也變得模糊了。關珩在和陸千闕說話,誰的球桿又斷了,誰又因失誤犯規,他分辨不出。
*
在寧秋硯有過好幾次的通宵經歷中,還從未出現過這樣熬不住的情況。
或許是渡島的夜格外長。
事后,他每每想起這一晚,又覺得夜格外地短。
好像只是瞬息之間,時間就溜走了。
他在計分板旁瞇了一陣,睜開眼睛后沒有立刻認出來自己身在何處,只看見暗光下蜜色的木質屏風,還有地板上燃燒著的、散發溫暖的爐火。
這場景很熟悉,恍如身在夢中。
他低頭一看,卻見身上披著黑色絲質睡袍,是關珩穿的那件。
原來他在關珩的房間里,依靠在同樣黑色的絲絨高背沙發上。
是怎麼睡過去的,又是怎麼回到這里的,寧秋硯記不清了。但身上蓋著的那件睡袍,讓他垂著睫毛,想起上一次在這里發生過的事。
可能是關珩把他抱回來的。
寧秋硯沒用地窩在睡袍中,讓睡袍遮住自己的臉,半晌,才拿出手機看時間。
屏幕光在昏暗的環境里刺痛他的眼睛。
早上五點半,比平常起床早兩個小時,是第一批客人上島的時間。
寧秋硯不敢再睡,從沙發里爬起來,站在房間中央:“關先生?”
“這邊。”
靜悄悄的房間里,他聽見關珩說。
寧秋硯回過頭,跟隨著關珩聲音的方向,來到了木質屏風之后,視野變得開闊,他沒想過屏風之后還有這麼大的空間——這里才算是關珩真正的臥室。
在距離屏風十幾步的地方,放著一張寬闊的大床,床品與房間一樣是暗色的,扔著幾只蓬松的枕頭,地板上也有一只,看著很隨意。大床下鋪著一張地毯,床頭亮著一盞吊燈,除此之外便什麼也沒有了,空得厲害。
大床的后方也有一道屏風,不過是玻璃的,那里是個很大的衣帽間,掛著寥寥可數的衣物。
關珩站在那里,身穿剪裁優秀的西褲與白色襯衣,正在扣袖扣。
寧秋硯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但凌醫生還沒有來,他不知道要怎麼開始才好,局促地站在床前。
穿上襯衣的關珩和平日里完全不同,他是天生的衣架子,足夠高挑,肩寬腿長,現代化的裝束也使他顯得更加年輕,更符合俊美的神秘富豪身份,讓寧秋硯想起第一次在網絡上看見的,關珩那張被偷拍下來的照片。
關珩走過來,在寧秋硯面前停下。
兩人靠得那麼近,寧秋硯能感覺到他正俯視著自己,呼吸不由自主地變得急促。
噗通,噗通。
是心跳加速的聲音。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