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圖拼圖拼圖。
他努力將注意力集中,笨拙地拼湊。
完成一小片區域后,走廊另一頭響起了音樂聲。
不知道什麼時候,關珩已經離開了拼圖室,所以音樂是關珩播放的。
這是他們都很喜歡的一首曲子,吉諾佩蒂一號,來自法國作曲家Erik Satie的三首《Gymnopedie》中的一首。這首作品的名字翻譯過來是裸體舞曲,傳說是古希臘祭祀太陽神時,由年輕男子裸體舞蹈舉行的儀式。
兩人曾經在短信里討論過,寧秋硯還試著用吉他彈了一段放給關珩聽。
現在關珩播放的是鋼琴原版,曲調輕柔悠揚,穿透墻壁,縈繞整個三樓。
寧秋硯拿過手機看時間,凌晨一點四十分。
時間過得真快。
他扔下拼圖塊,把自己摔在地毯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有點困了。
瞇上幾分鐘關珩會發現嗎?
就算說了要熬夜,那中途累了閉一下眼睛也是沒關系的吧?
這一躺下去,寧秋硯感到自己的肩頸、腰腿酸麻得厲害,都有些不想起來了。
“寧秋硯。”
關珩的聲音突然出現。
寧秋硯猛地睜開眼睛坐起來,條件反射地大聲問:“怎麼了?!”
不知道是否是錯覺,他感覺站在門口的關珩似乎更加精神了,神情懶散,但容光煥發。
關珩問他:“會不會打桌球?”
“不會……”寧秋硯誠實回答,又問,“我會打乒乓球算不算?”
“可惜這里沒有乒乓球桌。”關珩這樣說道,“我說的桌球是臺球,斯諾克。”
寧秋硯更不會了。
關珩彎了彎唇角:“那你負責記分。跟我來。”
寧秋硯站起來:“哦。”
他們一起下樓。
自寬敞的樓梯下去,每一層樓的燈都亮著,窗簾、擋板等都盡數拉開,除了沒什麼人還醒著,大宅充滿活力。
音樂聲自三樓隱約傳出,并不吵人,反而有種舒適自在的感覺。
夜里才是屬于關珩的世界。
關珩帶著寧秋硯來到一樓,經過樂器、游戲室、畫室等,繞過迷宮似的走廊,來到了一個寬敞的臺球廳。
衣冠整齊的陸千闕已經等在那里了,同樣神采奕奕。
“上次和您打球還是在三年前。”陸千闕說,“我以一球之差輸給您,一直想要找機會贏回來呢。”
關珩則道:“不巧,我也幾年沒碰了。”
寧秋硯這才意會這兩人是約好要打球的,偌大的宅子里,只有他們擁有同樣的作息。
也有點明白過來,關珩應該為什麼會選擇臺球用以消遣。
乒乓球等雙人或多人項目并不適合關珩,他的作息特殊,需要等到有陸千闕這樣的對手才能玩,而臺球,勉強一個人也能有些樂趣。
球桿整整齊齊地立在一旁,關珩上前去挑選。
陸千闕笑吟吟地對寧秋硯說:“小寧,你做裁判要公平,可不能對先生偏心。”
寧秋硯調皮了一下:“我盡量。你也可以收買我。”
“學壞了。”陸千闕道。
陸千闕問寧秋硯知不知道斯諾克規則,見他什麼也不懂,便簡要地告訴他記分方式,例如紅球一分,黃球兩分,綠球三分……等等,擊球次序以一個紅球一個彩球的順序進行,又以紅球全部落袋結束,聽得寧秋硯頭暈眼花。
那邊關珩已經挑選好了兩根球桿,朝陸千闕扔來一根:“少廢話。”
陸千闕隔空接了,眼神中已然有了些勝負欲:“您來開球。”
關珩沒有拒絕。
他使用巧粉涂抹球桿,隨后便來到桌旁,俯下身體擺好了姿勢。
他長得很高挑,這樣的姿勢讓他身體舒展,肩背腿連成優雅的線條,像蓄勢待發的豹,但發絲垂落下來一縷,側臉又顯得十分沉靜。
寧秋硯沒見過這樣的關珩。
一桿,再一桿。
關珩的球技很好,動作都干凈利落,連陸千闕都稱贊“漂亮”。
“寧秋硯。”關珩抽空看過來,黑眸中一點微光,“記分。”
寧秋硯恍然回魂,趕緊照做,翻動計分板。
記完分數后,關珩手里拄著球桿,還在等著他的下一步:“把彩球從球袋里拿出來擺回去。”
“哦,好。”
寧秋硯繞到球桌另一端取出彩球,手忙腳亂,不知道該放去哪里。
關珩來到他身后,用球桿點了點桌面置球點,低聲提示:“這里。”
寧秋硯耳垂有點麻:“好。”
關珩很快走開,壓下球桿。
輪到陸千闕時,寧秋硯又見證了他的實力。
雖然寧秋硯不懂斯諾克,但能看出來這兩人都技術純熟,或許都能算得上是高手。如果他們都是普通人,寧秋硯應該會感到很意外,可是,就像關珩曾使用化名做過著名的油畫家一樣,他們已經在漫長的生命里研習了太多技能,直至每一項都爐火純青。
那麼,關珩還會些什麼,還有哪些面是他沒見過的呢?
“好球。”
關珩沉聲稱贊,語氣卻帶著戲謔。
原來陸千闕出現失誤,又輪到他了。
陸千闕退開一些,只聽“咔嚓”一聲,球桿竟被他的拇指不經意折斷,關珩看了他一眼,帶著一點笑意。陸千闕扔開斷掉的球桿,大概也覺得好笑,隨口朝寧秋硯喊道:“小狗狗,給我一根新球桿。”
寧秋硯轉身拿了球桿才后知后覺,默默地看著陸千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