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在老板提著桶路過時,他看到了桶里被剖開肚皮、取了內臟、雙眼圓睜的新鮮鯽魚。
那一刻他沒有忍住,捂嘴跑去了帳篷外的垃圾桶旁。
把剛才吃的東西都吐了。
蘇見洲跟了出來,遞給他一瓶水。
寧秋硯漱完口,倚著身邊的樹干喘了一會兒氣。
恍然間,在幾棵梧桐樹的光影交疊處,仿佛看見了關珩站在那里。他仍是穿那件銀灰色的長睡袍,赤著腳,長發慵懶地披在身后,垂著眸,居高臨下。
“不經嚇的小孩。”關珩如上次一般,這樣說道,語氣很溫和。
“你在看什麼?”蘇見洲一邊替寧秋硯拍背,一邊朝他看的方向看去。
寧秋硯眨了眨眼睛,那里什麼都沒有。
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覺。
第28章
這一個月過得很漫長。
寧秋硯沒有再去N°上班,也沒有心情去找其它工作,光是在家里就待了大半個月。
第一個星期,霧桐迎來了倒春寒,空氣比凜冬時還冷。
他沒日沒夜地玩一個叫《喪尸之地》的游戲。
這個游戲畫面血腥,劇情驚悚,分級程度是18+,曾位列恐怖游戲評分排行榜榜首。
寧秋硯曾有一個高中同學購買過這個游戲,當時他處于好奇曾經圍觀過,由于感到嚴重不適,婉拒了同學的安利。這次他把自己關在家里,將游戲困難度和驚悚程度調到最高,一直把它玩到了通關。
期間,蘇見洲來過一次,對他“玩物喪志”、“不好好吃飯”的行為進行了批評。
他只低低地說:“你先不要管我。”
仿佛進入了叛逆期。
第二個星期,天依舊是灰的,開始陰雨綿綿。
他躺在家里放空。
只是躺著,什麼也不做。
第三個星期,天氣時好時壞,他觀看了很多和吸血鬼有關的影視作品。
在網上搜索相關信息,買了一些幻想小說。
最后一個星期,霧桐終于迎來了屬于春日的燦爛陽光。
寧秋硯背著吉他去了霧桐森林公園。
積雪消融,樹枝發了新芽,彌漫霧氣的森林草地間,有不少來踏青的人,到處充滿了歡聲笑語。他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彈了一些自己寫過的曲子,順便拿出筆記本,將新迸發的靈感記下。
鉛筆在紙張上唰唰作響。
撥動琴弦時,他忽然想起了關珩對他說的那句話。
——“樂器要被彈奏,才會有價值。”
現在他手中這把吉他不是關珩送的那一把,一來是太貴重了,他有點舍不得用,二來是他心中始終有些說不清明的感覺,已經把它收進盒子里,束之高閣了。
不知道關珩為什麼會送他吉他。
是因為他是學音樂的,所以送了合心意的禮物嗎?那這種禮物是只給他送過,還是給別人也送過?畢竟關珩的一生可比他要長很多很多,肯定遇到過很多不同的人,有過很多不同的經歷。
那成為一個“永遠”的存在,是什麼感覺呢?
關珩是怎麼成為……的?
胡思亂想中,鉛筆落下的線條變了模樣。
寧秋硯咬著筆頭,微微怔忡。
他寫下的早已經不是音符,而是很多很多個“關珩”,“關珩”。
*
當月的最后一個周五,寧秋硯穿了一件奶白色連帽衛衣,拎著夾克和帆布包下了樓。
老舊的小區里一切正常,梧桐樹下也沒有格格不入的豪車。
但在他走出大門轉過街角時,一輛黑色的轎車靜靜地停在那里,車旁邊站了一名司機,見到他,司機便對他點了點頭。
“寧先生,請您上車。”司機拉開車門,恭敬道。
四下無人。
寧秋硯卻仍有一種類似于被“包養”的感覺,覺得這樣的待遇有點過了。不過,為免對方久等,他還是說了“謝謝”,隨后就利落地坐上了車。
一路無話。
車子駛過霧桐市的街道,來到郊外,沿著海岸線,將寧秋硯送至碼頭。
隨后和往常一樣,他在碼頭上了平叔的船,又是一路無話地來到了渡島。
四個小時的海上航程仿佛比以往短了一些,平靜無波的灰藍色海面讓世界都變得安靜。
下船時,寧秋硯被渡島的陽光刺了眼睛,下意識抬起手臂遮擋。
海鷗盤旋在天空中,發出高亢悠遠的叫聲。
康伯站在車旁邊,笑呵呵地對他招了手:“小寧!”
渡島上仍然有一些積雪,這里的春天要比別處晚,但是正如上次康伯所說,隨著天氣回暖,島上風景已經和冬日里大不相同了。
除了墨綠色的冷杉,別的植被也抽了嫩綠色的芽。大片荒草原上,薄薄的積雪正在消融,露出一團一團的濕洼地帶。
翻越必經的山丘時,寧秋硯確信自己還看到了野生的鹿。
“天氣暖和了,島上熱鬧了。”康伯說,“先生最近的睡眠時間也比冬日里要短一些,昨天還在畫室待了一整天。”
冷不防地提到關珩,雖然寧秋硯知道他過一會兒就一定會和關珩見面,但心跳還是小小地漏了一拍。
關珩在畫室待一整天,都在干什麼?
畫畫嗎?
康伯并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告訴寧秋硯:“白婆子準備了很多好吃的,凌醫生也問過你什麼時候到,大家都很期待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