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話有點過于沉重。
寧秋硯認為和自己昨晚的出逃有關,關珩需要他,所以需要他慎重的承諾。
可是除了獻血應該有的報酬,寧秋硯其實沒什麼想要的。
所以當關珩又問了一次:“能不能做到?”
寧秋硯說了“能”。
關珩叫他重復一次。
這樣的氛圍里,寧秋硯不自覺憑記憶重復了一次:“我不背叛,不逃跑,也不害怕。”
關珩沒說更多,語氣很淡地結束了問話:“起來吧。”
*
幾分鐘后,凌醫生姍姍來遲。
見到寧秋硯在房間里,他頓了一下腳步,對寧秋硯先到有點意外。
“不好意思,來晚了。”凌醫生放下醫藥箱,對他們說,“手術比較復雜,小腸和胃都有傷。島上備的麻醉劑量不夠,疼得情況反復。”
關珩問:“嗎啡呢?”
凌醫生說:“用了,量也不足,但是比沒用的時候好。”
凌醫生一邊說一邊把醫藥箱打開,拿出采血所需要的針管血袋等物。
看來他們今天的抽血就在關珩的房間里進行。
寧秋硯聽到他們的對話,問道:“凌醫生,您說的是不是昨晚受傷的小工?”
凌醫生點頭:“你知道?”
寧秋硯告訴他:“我看見外面雪地里的血了。”
昨晚雪地上那一攤血跡,現在想起來依舊觸目驚心。現在聽到情況那麼嚴重,他都開始擔心會不會出人命。
凌醫生:“那個時候是凌晨吧,開槍那會兒,那麼危險你跑到外面去干什麼?”
跑到外面去干什麼,寧秋硯沒好意思說。
當時同樣在場并救了他的關珩一改先前問話時的模樣,長發挽在耳后,懶洋洋地窩在黑絲絨沙發里,也沒有說話。
剛才兩人單獨進行的那段對話,似乎達成了某個隱秘的約定。
關珩不會提起那件事。
寧秋硯硬生生忽略話題,問凌醫生:“我聽康爺爺說他的腰被戳穿了,怎麼不送去醫院?”
凌醫生微微一怔,關珩也朝寧秋硯看了過來。
霎時化為視線焦點,寧秋硯話說出口就有點后悔。
一方面他這樣說有質疑凌醫生醫術的嫌疑,另一方面他也不是島上的人,什麼都不懂,不該管閑事。
凌醫生笑了笑,對寧秋硯安撫性地說:“我們有安排,他會沒事的。”
寧秋硯覺得自己有點傻。
被叫去坐好準備抽血時,依舊這麼覺得。
凌醫生的到來打破了房間里原本的靜謐,接下來簡短的對話都圍繞著抽血程序。
這個絕對私人的環境里,關珩的存在感很強烈。
冰涼的針頭刺入皮膚時,寧秋硯仿佛在手臂上感覺到了來自關珩的視線。
他回頭,視線與關珩相撞。
對方瞳孔中的一點深紅貌似變得更為明顯,寧秋硯不再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或許關珩戴了隱形眼鏡,他想。
他們隔著一段距離。
寧秋硯的心臟一下一下跳得更重,因為想到接下來的事而產生了奇異的感覺。
兩個陌生人,其中一個即將在身體里擁有他們融合在一起的血液,就像生命力的傳遞。
他轉回了頭,看著溫熱鮮紅的液體流入細管,蜿蜒至血袋中。
一點一點,透明干癟的無菌袋逐漸充盈,充滿生機。
抽血的過程大約只花了十幾分鐘左右,中途關珩將手中的玻璃杯放在桌上,手指撐著下巴看他。
而整個過程中,寧秋硯都不得不承受著這種注視,臉上溫度愈發滾燙,只好全程都把注意力放在那只空杯子上。
杯壁掛著銹紅色,時間一長,就變得很淡。
可能是甜的。他想。
隨即,意識逐漸變得模糊。
寧秋硯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天花板,像自己房間的,但是從小住到達的家里的那個。
海水灌滿了房間。
寒冷與濕意淹沒了他,他感覺到長久的困頓、虛弱以及疲憊。
身體全失去了自我掌控的能力,嘔吐感、暈眩感,比搭乘船只來到渡島時還要難受千百倍,他不住地發著抖,痛苦地低吟。
他看見水面上,碼頭旁停泊著一艘白船。
另一個自己站在甲板上,被風刮進了大海。
“好了。”有人在他耳旁說,“把棉簽按住不要動,保持五分鐘。”
寧秋硯清醒過來。
他還坐在原地,眼前是關珩放在桌子上的杯子。
關珩的位置是空的。
剛才的一切都是他短暫的失神而已。
要不是那個杯子,他都會懷疑他其實沒見過關珩,也沒進行過那樣一番談話。
凌醫生收拾采集好的血液放進小冰箱,看上去遠遠不到兩百毫升。
寧秋硯茫然地按住棉簽。
這麼快就結束了?
“關先生呢?”他問,又擔心道,“量是不是不夠?”
血不是馬上輸給關珩嗎?
“先生有自己的事要做。”凌醫生對他說,“放心吧,劑量都在允許范圍內,沒低于下限,你獻的血值得。”
寧秋硯的腦子仍有點不清醒:“我剛剛好像斷片了。”
“是有一兩分鐘。”凌醫生扒拉他的眼皮檢查,繼續道,“你沒吃早餐,本來就有些低血糖,身體又不適應大量出血,剛才差點昏過去。
”
“這次就先這樣,我回去寫好營養方案,會叫人給你準備接下來一個月的食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