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傳播得很快,寧秋硯也是在同學群里無意間點開的。
說實在的,他依稀記得那張照片不怎麼清晰,應該是晚上拍的,根本看不清人的五官。
但就是那張模糊的照片,關珩引起了人們的瘋狂關注,他成了神秘、優雅、富有的代名詞。那段時間,網絡上所有人都想要知道關珩是誰,所有人都想查詢到關于這位年輕富豪更詳細的信息。
有人猜測過那是一種炒作手段,但沒過幾天,網絡上所有關于關珩的一切都消失得干干凈凈,再也查詢不到他的半點蛛絲馬跡,身居秘密富豪榜上的人有效地向人們展示了資本的可怕。
人們永遠也不會想到,這位神秘的年輕富豪其實是一名血液病患者。
三個月前,寧秋硯通過朋友介紹在霧桐市醫院的一個私立項目捐獻了血液,作為稀有的Rh陰性血志愿者,他可以替母親爭取到一點點醫療上的優待。
一個星期前,寧秋硯收到了一封電子郵件,上面詳述了需要他幫助的迫切意愿,并為此開出了不菲的報酬條件。
令寧秋硯意外的是,需要他幫助的人竟然就是那個兩年前在網絡上曇花一現的神秘富豪:關珩。
“你確定要去嗎?”介紹他參加私立獻血項目的蘇見洲問,“這麼頻繁,普通人獻血一次至少休息半年,你的身體吃得消?”
“要去。”經過整晚的考慮,他這樣對蘇見洲說,“我需要錢。”
根據協議,寧秋硯會在接下來每個月的最后一個周五登上渡島,次周一再跟隨出海采買日用品的船只返回霧桐市。
為期半年,共計六個月。
這意味著他要為那個名叫關珩的人,做整整六次的人形血袋。
第2章
作為臨海城市長大的人,寧秋硯只有過兩次出海經歷。
小時候功課忙,又要練琴,因為家庭不算富裕,也很少有機會去附近作為旅游景點有名氣的島嶼玩。
這兩次經歷中有一次船還翻了,還好他們穿著救生衣。
被救上去以后,他才知道有乘客溺水死亡,尸體用白布蓋著放在甲板上,離他很近。母親把他抱得緊緊的,他躲在母親懷里,只敢用一只眼睛去看。
后來他再沒出過海,也并不知道自己會暈船。
所幸風浪中即便船顛簸得很厲害,這船還是開得很穩。
被人從半昏迷狀態叫醒時,寧秋硯都以為自己要死掉了,他甚至想象出自己的尸體被海警打撈上甲板,在海水泡得全身浮腫的樣子。
艙門大開,冷風倒灌,船艙里已空無一人。
寧秋硯捏緊衣領坐起來,從窗戶朝外看出去。
天空依舊灰著。
大風似乎漸漸平息了,紛紛揚揚的雪花撲簌簌墜入海面,甫一接觸,就立即消失不見。
在那片灰色與深藍之間,倏然出現了一座島嶼。
近處,冰冷的海浪拍打著島上礁石,遠處,則是島上高低起伏的山巒,隱約能看見山腳茂密的樹林。
他們平安抵達了渡島。
“準備下船了。”平叔出現在船艙門口,“島上的人來接你。”
“好。”寧秋硯虛弱地應了。
他穿戴整齊后拿著自己的行李走上甲板,在冷空氣里吐出一口白霧。
他們離碼頭不遠,從這里看去,能分辨出碼頭上已經來了一輛貨車、一輛小車,也能看見一些黑點人影。
船上采買了不少貨物,這些人可能是來搬貨的。
船只緩緩停泊入港,沉重的金屬鉸鏈聲響起,平叔展開墊板方便人上岸。
幾只海鳥低空飛行,掠過他們的桅桿。
這時狀況發生了。
寧秋硯剛邁開腳步,就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背包。他重心失衡,左手拎著琴盒,右手下意識往身側的船舷一按,想要穩住身形。
掌心猛地一陣劇痛,他忍不住痛呼出聲:“啊!”
鮮血洶涌而出,流過手掌滴落在甲板上。
雪白甲板上,幾秒內就形成了小小的一攤血跡。
“怎麼回事?”平叔見狀厲聲問,“你們在干什麼?!”
寧秋硯滿頭冷汗,痛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個撞他的男孩卻一言未發,他應該只是急著下船而不是故意,撞人后卻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盯著他的傷口看,連同走過來的平叔一起,兩人神色都瞬間變得非常古怪。
詭異地,現場有長達十幾秒的沉默。
寧秋硯勉力忍住痛感,咬著牙眼泛淚光:“平叔,有沒有東西可以止血?”
平叔被他問得如夢初醒,臉上的震驚收了起來,皺著眉頭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口氣是責備的。
寧秋硯實話實說:“被撞了一下。”
男孩依舊無言地站在那里,沒有解釋,也沒有道歉。
平叔又說:“你先下船,島上有醫生能處理。”他加重語氣告訴寧秋硯,“下次不要帶著傷口上島,記住了。”
即便萍水相逢,這些人也太冷血無情了。
寧秋硯難以置信,直到下船后被人扶了一把,才覺得這島上還是有點人情味的。
可他在碼頭上走了沒多遠,忽然聽到身后一陣嘈雜,回頭一看,和他一起來的那個男孩被平叔一拳揍倒在地,痛苦地蜷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