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在外頭又坐了一會兒,而后才起身走進屋子里,掀開簾子時他看到床上剛剛經歷一場生死劫難的女人正疲憊的酣睡,嘴角干裂眼底淤青,看樣子是累及了。
而她身旁不遠的搖籃里,睡了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裹著紅色的襁褓。
玉笙站在搖籃前只是看了一眼,便讓身旁伺候的乳母抱走了。
等到第二天上午太后醒來時,屋內靜悄悄的聽不到一點動靜,她輕咳了一聲,軟軟的喚了一聲:“笙郎。”
透過薄紗床帳,她依稀能看到自己的情郎正背著她坐在桌前,看到他熟悉的身影,她的心里松了口氣。不知為什麼,她剛才做了個很可怕的噩夢,夢到她的兄長和兒子都慘死了,從夢中驚醒后她仍然有些害怕。
“笙郎?”
見那人沒有動靜,太后又喊了一聲,心頭有些疑惑。
玉笙終于有了動作,緩緩地側身過來。
晌午的陽光從半開的窗戶撒了進來,玉笙就在陽光背陰處坐著,手里好像還在擦拭著什麼東西,借著反光,太后才看清那好像是一把長劍。
不知為什麼,明明就是很溫馨的場景,可她心里卻莫名的毛骨悚然,“笙郎,你在做什麼?”
“我們的孩兒呢?”
玉笙慢悠悠的用帕子把劍刃擦拭的干干凈凈,而后把劍放到桌上,這才回道:“你想見嗎?我讓人抱來。”
不一會兒,奶娘果真抱著孩子進來了。太后欣喜的接過來抱在懷里,逗弄了一會兒才笑道:“是個男孩呢,笙郎有后了。”
這時候的她看起來就仿佛一個普通的婦人,為了夫君有后而欣喜,完全不似當初那個囂張跋扈心思歹毒的太后。
玉笙起身緩步走了過去,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那襁褓中的孩子,良久沒有出聲,安靜的可怕。
太后察覺到了一絲異樣,抬頭去看他。
她的笙郎背對著日光站在她面前,面上神情莫測看不清,可她卻心底生寒,總覺得他此刻像是一個劊子手可怕。
而下一秒,玉笙終于抬手,在那嬰孩的臉上輕輕地撫摸著,似是嘆息一般:“是個可愛的孩子。”
太后露出了一個微笑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聽他又說了下去。
“可惜,卻是個孽|種。”
太后的微笑僵在了臉上。
再下一刻,玉笙從她懷中接過嬰兒,轉瞬間就將他狠狠地摔在了塌下的石磚上。
剛才還咿呀的嬰孩,一下子就沒了聲息。
玉笙滿目通紅,仿佛地獄出來的野鬼。
太后來不及動作,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剛出生的孩子就這樣被親生父親摔死,忽然撕心裂肺的痛叫起來,像是一個普通的失去孩子的母親,幾乎陷入癲狂之中。
她甚至不顧自己剛生完孩子體虛,從床上爬下來,抱著襁褓嘶喊,披頭散發渾身發抖。
玉笙站在一旁冷冷的看著她,沒有半分悔恨。
“疼嗎?”
“那就對了。”
“當初,你滅了我趙家七十八口人命的時候,可曾想過今日?”
玉笙抬起頭來,嘴角的笑冷得像是千年不化的雪。
第109章 一百零九
一百零九
玉笙從屋里出來的時候,手中提著的長劍上沾著鮮血,他從臺階上一步步走下,劍尖上滴落的鮮血灑了一路,一直到他之前曾坐過的石卓旁。
他在院中站了一會兒,忽然扔了手里的長劍,抬頭看著一碧如洗的天空,溫暖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很暖和。
消息很快就傳回了京城,游舒自然也知道了。
“他……竟然真的這麼做了。”游舒實在是很難相信,畢竟殺親子這種事說出去實在駭人聽聞,趙慎也太狠了。
蕭未辛卻并沒有十分意外,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安撫:“你若是知道他曾經歷過的事,便能明白,當一個人走投無路極度憎恨時,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游舒扭頭,靜靜地聽他講。
趙家原先也是書香門第,在京中扎根也很多年了,三代讀書人都是探花郎出身。出事那年,趙慎才十七歲,正打算來年參加科舉,希望也能像兄長趙琦那樣光耀門楣。
趙家一直擅出青年才俊,尤其那年的探花趙琦實在太令人驚艷了,甚至往后的很多年街頭巷尾都還流傳著“玉面探花郎”的傳說,蕭未辛也還依稀記得他在殿前三試的風采,那是何等天人之姿,就算是他也要甘拜下風。
趙琦不僅生得極為俊俏風流,才華更是出色,若不是他樣貌太出色,便是狀元都不在話下的。
正是弱冠的年紀,又得了探花郎的名次,按說他該在朝廷上步步高升才是,可世上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苦難。當時殿試,是蕭未深初登基后的第一次科舉,夏太后也垂簾在后,一眼就被那美玉溫潤的翩翩君子迷住了眼,以她那放蕩的性子自然是有想法的,回去后就開始打聽,而后便給趙琦試壓,讓他進宮伺候。
趙琦乃書香門第出來的正人君子,怎麼可能聽話的去后宮伺候太后?因此他斷然拒絕,絕不肯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