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對大部分人來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很多人根本不能承受人生大起之后的大落,因此崩潰頹喪的不是沒有,可劉鐵柱卻能奇跡般的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照樣自在自樂,游舒是真心地欽佩。
所以他也慢慢地重塑信心,就算以后真的不能完全恢復,他也要堅強樂觀的面對這一切。
午后的陽光曬得人暖洋洋的昏昏欲睡,游舒坐在車上靠著椅背只覺得渾身舒服的馬上要睡著,忽然聽到院子外隱約有些嘈雜聲,多年影衛的警覺讓他立刻精神起來,豎著耳朵去判斷聲音來源的方向。
劉鐵柱只是個普通人,自然沒有察覺外頭的異樣,他剛把花生翻了一遍,好讓它們受熱均勻,坐在小馬扎上拿著刀刨木頭,要給游舒新做一個凳子,之前的那個有些搖晃,坐上去不舒服。
嘈雜聲越來越近,就連劉鐵柱都聽到了不斷靠近的腳步聲,還夾雜著村里幾個長舌婦的尖細嗓音,打破了午后的片刻寧靜。
游舒盯著門口的位子漸漸緊張起來,示意劉鐵柱不要著急開門,等到那些人走到他們的門前,果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誰啊?”劉鐵柱粗聲粗氣的問了一聲,手上的活計也停了下來。
“柱子,開門。”
劉鐵柱聽出是村長的聲音,忙起身去開門,果真是村長在外頭,不過還沒等他開口說話,村長后頭又出來幾個人,其中一個衣著華麗的青年男子他眼熟得很。
蕭未辛淡淡的對他點頭,而后自顧自的大步進了院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太陽下的游舒。
雖然估算著蕭未辛可能這幾天就能到,可當親眼看到他的時候,游舒還是有些遲鈍的,還不等他反應回來,蕭未辛就大步走了過來,半俯身將他緊緊地抱在懷里。
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人的情感真正到達最劇烈的起伏時,外在表現往往越是平靜,反而不會大哭大鬧。
蕭未辛一路上的激動急切在親眼見到游舒安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瞬間全都瓦解了,他除了緊緊地把他抱住,甚至連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想感受一下他是真實存在的,不是做夢,也不是幻覺。
游舒被他勒得有些疼,卻沒有提醒他松開,他原本以為可能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見他一面,沒想到上天還是厚待他的,死里逃生之后還能再見到自己喜歡的人,那種感覺無法用簡單的言語形容。
蕭未辛抱了一會兒才松開,身為王爺,他第一次毫無忌諱的蹲下來,長袍衣擺擦在劉鐵柱家的泥地上染了不少灰塵,可他卻一點都不在乎。
他抬手在游舒臉上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臉上枯瘦的骨頭都掛不住肉,眼里心疼的濕潤起來,聲音都因為這些天日夜趕路而沙啞:“怎麼瘦成這樣?”
游舒輕笑一聲,“是瘦了些。”
蕭未辛的手順著他的面頰往下游走,在游舒的肩頸胳膊上滑過,他身上穿的是劉鐵柱的舊衣,本就有些不合身,因為他實在是太瘦了撐不起來,蕭未辛摸上去的時候竟覺得衣服里好似空蕩蕩,里面就只有一副骨架而已。
他還記得小舒曾經的身子既漂亮又結實,眼下竟成了這副鬼樣子,再摸到他的腿時,他察覺到小舒的腿好似也沒有反應……
蕭未辛忍了又忍,可最終還是紅了眼眶,握著游舒的手把自己的頭埋了進去,心疼的像刀在割一樣。
相比起蕭未辛的難過,游舒的情緒反而平靜許多,或許是因為他這一個多月慢慢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因此在感覺到掌心傳來的濕熱后忙安慰他:“大夫說,我以后還是能走路的。”
“不要擔心。”
他家王爺臉皮最是薄,可現在卻不管不顧的在別人家的院子里繃不住哭,肯定是因為太難受,游舒覺得他沒有低估自己在蕭未辛心里的位置,這種被人重視在乎的感覺,真好。
蕭未辛聽到他說大夫,這才想起畫椿來,忙匆忙抬頭,用衣袖悄悄擦干眼角的淚,回頭對著站在門邊靜靜地等著的人說:“畫椿,你快來看看。”
畫椿這才動身過來,劉鐵柱忙給她拿了個小馬扎來,畫椿道謝后坐下來分給游舒號脈檢查身子,可越是檢查眉頭皺的越緊,蕭未辛緊張的在一邊不住想催她,“到底如何?”
畫椿全部檢查完后才開口回他:“不好。”
她的這句話讓蕭未辛的心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是……怎麼個不好?”
“不好說。”畫椿嘆氣,“幸好公子的底子強,若是換個稍微弱一點的人,恐怕撐不了這麼久。可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不適合養傷,這些日子吃得不好,公子再好的底子也敗得差不多了,就算是鐵人都禁不住這麼熬。”
“來日能不能全好,還要看天意。”
游舒默默地握緊了拳頭,盡管他心里有準備,可親耳聽到畫椿的話后還是微微的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