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吧。”游舒咽下一口血,淡定的說:“你盡管吃,我舍得給你花錢。”
蕭未辛微微一頓,眼里有些溫柔一閃而過。
兩人在二樓雅間從窗戶往外眺望,剛好能看到護城河景,游舒倚在窗欄上看得目不轉睛,蕭未辛對景色沒興趣,目光始終在游舒身上打轉,盯得游舒渾身不自在。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家王爺其實是個盯人狂魔呢?
游舒假裝不在意,蕭未辛卻可以看到他通紅的耳朵,他玩心大起忽然上前去在他耳邊笑道:“小舒……很怕我嗎?”
察覺到耳邊似有若無的吹氣,游舒險些驚得從窗上掉下去,他輕咳一聲,低聲說:“有話好好說,你、你先坐回去。”
蕭未辛笑了笑,果真聽話的坐了回去,“底下的那些東西有什麼可看的?”
“好看。”游舒回頭看著他,笑道:“我喜歡看別人的日常。”
蕭未辛不理解:“為什麼?”
都是些再普通不過的場景,無聊的緊,有誰會喜歡看這種東西?
游舒對他招手,拉著蕭未辛并肩站在窗前,指著樓下的那些人對他說:“你看。”
“那個老漢剛拉了一車的貨物累得滿頭汗,現在就坐在柳樹下納涼。”
“那個抱孩子的婦人,她夫君方才與她吵了一架賭氣跑了,她正抱著孩子在路邊哭。”
“還有那個老嫗,在烈日下賣油紙傘,可近些日子萬里無云總不下雨,根本沒有人停下來看看她。”
蕭未辛順著他的手一個個看過去,還是不解:“這不就是很常見的事嗎?有什麼可在意的?”
“可這就是人生百態啊。”游舒輕輕一笑,“你看,他們都很苦。
”
“我有時候也覺得自己苦,沒辦法調節自己心態的時候,我就會找個空閑的時間坐在屋頂上看別人生活,然后我就會發現,苦的人比笑的人多。”
“這樣想想,我就會得到些安慰,因為大家都一樣,所以我并不算特別的那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已經算是活得開心了。”
雖然沒有自由,可他起碼還有個盼頭,不至于在黑暗中踽踽獨行。
蕭未辛怔怔的看著游舒,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沒有弄懂過他。他一直以為小舒和別的影衛不一樣,他足夠的堅定,有強烈的自我意識,他好像很強大,哪怕是那時候受傷,被畫椿生生破開皮肉也沒有哼過一聲。
他一直以為小舒是不會有煩惱的,原來不是。
他其實也會有這樣深沉的時候,只是從前自己不知道罷了。
他輕輕地把自己的手覆在游舒的手上,慢慢地做了決定。
小二哥很快就領人把他們要的飯菜端了上來,游舒和蕭未辛坐定,游舒看著一桌十幾個菜,比王府里的御廚做的還要精美,再想想那些價錢,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麼下筷子。
“這乳鴿是五味齋的招牌菜,對身子最補,你多吃些。”蕭未辛親自盛了一小碗遞給游舒,叮囑他趁熱吃掉。
游舒有點受寵若驚,剛要習慣性的起身去接,卻被蕭未辛按了回去:“你我之間,以后都不必再這樣了。”
“小舒,我拿你與別人不同。”
游舒一愣,而后坐了回去,雙手接過小小的瓷碗,低聲說:“謝謝。”
乳鴿湯確實很鮮美,游舒邊吃邊覺得心里慢慢地甜起來,他能察覺到蕭未辛在努力的學著對他好,盡管有些笨手笨腳,但那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好了。
兩人在雅間里沉默吃飯,蕭未辛吃飯的規矩守得很好,雖然同樣是在吃東西,可他的吃相不緊不慢細嚼慢咽,怎麼看都賞心悅目。而游舒則習慣大口吃,偶爾抬頭瞧著他家王爺吃相優雅,心里不住地驕傲。
嗯,我們王爺連吃飯都這麼好看。
他們這邊靜悄悄,可隔壁的動靜就大多了。游舒的耳力很好,本來也無意探聽別人的隱私,可架不住那邊的人一直大聲嗶嗶,他想不聽都不行。
那邊的人在討論的就是起義軍的事,能在這吃飯的人說白了非富即貴,在這高談闊論也不知道是不是蠢,這又不是茶館誰都能去。
蕭未辛自然也聽到了,他面色如常,甚至還給游舒夾了一筷子魚肉:“小舒別管了,好好吃飯。”
“他們……”游舒小聲說:“聽聲音,似乎是工部劉大人,和監察院翰林院的幾位大人。”
作為影衛,游舒對朝中幾乎所有在職官員的情報都很了解,甚至還能記住他們各自的聲音,哪怕現在隔了包廂也能聽得清。
蕭未辛點頭,“他們算是清流一派,成天事事不平性情又都很古怪,不管他們。”
“既是清流,王爺豈不是也可利用?”游舒略一思索,“他們在說的起義軍一事,雖然還規模很小,但長期發展肯定不是好事。”
“那些人連夜給蕭未深上了折子卻并沒被重視,自然心中憤憤。”蕭未辛抿唇一笑,“你說得對,利用他們是個很不錯的捷徑。”
蕭未辛在等,等一個起義軍規模擴張到合適地步的時機,到時蕭未深手中無人可用,他便能借著這群清流的手把自己推上去,這樣他就有機會接近軍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