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邊,一個神情倉惶的少年跌坐在地上,不停的后退,直到背后抵住一塊巨石,他才無路可走。顫抖的目光中倒映出一張極為昳麗俊美的臉,身上穿著和他款式相同的婚服,正是他今日大婚的對象、命定的仙緣,他的大師兄——戚琢玉。
戚琢玉一步一步將他逼至角落,緩緩蹲下,單膝點地,姿態親昵的挑起他的下巴,語氣溫柔的如同呵護一個情人,可說出來的話卻殘忍至極:“小七,你的元神至純至凈,世間罕有。只有你以身殉劍,才能成就我無情大道。”
少年的身體顫抖的更厲害,蜷縮成一團,淚珠大顆大顆的滾落,嚇得牙齒顫顫:“可是師尊……師尊的元神也是至純至凈……”
青年在他下巴上親昵摩挲的指尖一頓,嵌進肉里,刺出一絲奪目的血紅。
戚琢玉鴉羽般的眼睫低垂,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小道侶。下一秒,他臉上露出了一絲玩味至極的哀求,顯得英俊又殘忍:“所以啊,小七。”
那一劍沒有一絲猶豫,剖開他柔軟的腹腔,搗碎了他的元神。
少年至死都不能瞑目的眸子里,是他愛之入骨的男人,徒留下一聲低低地、婉轉的嘆息:“只有你的命,才能換師尊的命啊。”
夢里的一聲聲溫柔的“小七”,簡直比閻王索命的鈴聲還恐怖。
鳳宣心跳驟停,頓時從夢中驚醒。
一睜眼,正好迎上戚琢玉的視線。
對方大概是聽到了他這邊的動靜,過來查看:“怎麼了?”
怎麼了?
一醒來就看見殺人兇手在眼前你問我怎麼了?
如果不是早就在命簿里知道戚琢玉殘忍弒殺的本性,光是看他現在光風霽月的模樣,說不定自己還真的會被這個披著人皮的魔鬼給騙過去。
脫離夢境后,鳳宣的心跳漸漸平緩。
回答了戚琢玉的問題:“我沒事,剛才不小心做噩夢了。”
話題到這里就應該結束了。
畢竟戚琢玉是個寡言少語的人,對他的興趣也不大。
塑料道侶罷了。
敷衍完就了事。
結果沒想到的是,戚琢玉竟然多關心了一句:“做什麼噩夢了?”
?
不是吧道友,這麼敬業的嗎。
這里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你這無微不至的模樣演給誰看啊?!
鳳宣被戚琢玉滴水不漏的演技震撼了一瞬,心想他要不修仙跑去戲班子唱戲估計也能成為名角。
不過自己還不至于傻到把命簿里的劇情說給他聽,于是挑了個不怎麼重要的,慢吞吞開口:“夢到我和大師兄成婚。”
說完,從戚琢玉的沉默中,鳳宣似乎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直到戚琢玉慢慢地坐直了身體,古怪地盯著他看了會兒,輕笑一聲,笑意卻沒達到眼底。不是鳳宣的錯覺,這笑聲涼涼,他感到自己也涼涼。
戚琢玉的語氣莫名地冷:“原來和我成婚,竟是噩夢嗎。”
他要不陰陽怪氣這一句還好。
一說話,鳳宣的心里緩緩冒出一個:?
怎麼?你還覺得挺委屈的?
要不要他現在就把命簿里寫過的白紙黑紙招出來糊在你的臉上,是誰在將來掐著他的脖子對他陰惻惻地說:“和你雙修的每一個晚上都是一個噩夢,都讓我感到惡心。”
是的。
命簿里寫道,原主為了解救戚琢玉的情毒,獻身之后不但每個月要承受錐心蝕骨的情毒之痛,而且戚琢玉并不領情。只要想起自己與這怯懦卑微道侶雙修的那些日夜,戚琢玉俊美的面容就流露出一絲陰霾與嫌惡。
典型的又當又立。
吃干抹凈之后穿上褲子就罵娘。
你就說你就說。
樁樁件件,哪件冤枉了你?!
想到命簿里的劇情,鳳宣這才回過神。
警惕地看了眼戚琢玉現在和自己的距離,是不是有點兒太近了?
明明他入睡之前,兩人之間至少還隔了一丈之遠。
如今衣角都快碰到一起了。
命簿里戚琢玉對他一口一個“惡心”、“作嘔”的話還在耳邊。
鳳宣實在不想讓他再對自己產生什麼誤會,以為自己對他圖謀不軌,免得將來被他殺妻證道之前還要受那麼多折磨。懶得和他解釋,當即就抱著自己的儲物袋,往后退了好幾步,離戚琢玉遠遠的。
一副“你看我真的沒有任何想要和你雙修玷污你清白的想法”的態度。
而這退避三舍,如避蛇蝎的模樣落在戚琢玉眼里,就是默認了和自己成婚如同噩夢的說法。
從來只有別人對自己如癡如狂,趨之若鶩。
戚琢玉恐怕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冷落嫌棄自己的人,那裝出來的溫柔此刻終于告罄,露出一絲不耐。
于是鳳宣剛剛找到舒適的位置坐下,那頭就傳來了戚琢玉一聲陰晴不定的哂笑。聲音太輕了,以至于鳳宣都懷疑是自己幻聽。
抬起頭望過去,戚琢玉猛地拂袖轉身,留給他一個冷冰冰的背影。
看得鳳宣滿臉疑惑。
又怎麼了,自己都離他這麼遠了,他還不滿意?
被嫌棄的是自己。
他有什麼不高興的?
但一想到此人的性格本來就反復無常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