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順手把一個文件袋遞給他。
李玄接過去,很快地翻閱了一下。
“怎麼樣?”宋文觀察著他的神色,什麼也瞧不出來。
“你沒看嗎?”
“天地良心,絕對沒有。”
李玄沒回答,很認真地看了幾秒,又收進了抽屜里。
“我就知道你......”宋文聳聳肩,也沒有追問,“對了,我剛上樓,李明格安排執勤那個今天怎麼沒來?”
“走了嗎?”楚天恒恰好進來拿材料,苦笑一下,“吃晚飯去了?早上我看還在的。”
“下午四點鐘,吃什麼晚飯。”宋文看了眼表,“你這麼說,我倒是有點餓了,后門那家魚我記得上次吃了不錯,你們吃不吃?我訂個桌......”
他話沒有說完,李玄的手機突然又響了起來,陌生的號碼。
“別又是那誰吧......”宋文皺眉。但也不能不接,每天找李玄的陌生人除了李明格,還有來和公司談合作的人,總不能都拒絕。
李玄接通,傳來李明格聲音的一瞬,還沒來得及掛斷,那頭已經焦急地喊了起來,隔著聽筒都能感覺到顫抖:“你媽媽她不見了,到處都找不到她......”
能去哪里……舒馨病成那個樣子,竟然還能離開醫院嗎?
李玄下樓開車,駛出軟件園,一時也有些不知道方向。手機鈴聲再次響了起來。
“喂。”
接通電話的那一秒,李玄其實都沒有想告訴盛敏這件事。
他原本可以說要加班,但聽見盛敏輕聲問他忙不忙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無法欺騙他,相反在此時此刻他很想念他,也需要他。
“怎麼不說話?”盛敏問,“在開會嗎?”
“沒有在開會,也不忙……”李玄頓了一下,“我和你說件事情。”
他在劇院門口接到了盛敏,后者拉開車門上來,有些焦急地問:“我們現在去哪兒?”
清澈的眼睛如同冬日陽光下的湖泊,一直透到干凈柔軟的心。
李玄湊過去親了他一下:“我也不知道。”
他并不了解舒馨,因為完全沒有必要——即使在舒馨不夠清醒的思維中,他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我沒有聽過太多她的事,在李家那幾年,我也盡量避免和她有太多接觸。”李玄漫無目的翻著導航,“她身體那麼差,應該也去不了太遠的地方……”
“李明格家里有人嗎?”盛敏想了想,忽然問。
“應該沒有。”
保姆也去醫院照顧舒馨了。
“你覺得她在家?”
“我也只見過她一次。”盛敏答非所問,“去看看吧。”
路上李玄給李明格打了幾通電話,始終都在通話中,想來正在八方發動關系找人。
別墅區一年四季都更換著應季的草木,深冬時節,映入眼簾依然是郁郁蔥蔥的綠色。噴泉池倒是有些結冰了,單薄的一層冰晶,搖搖欲碎。
“你有鑰匙嗎?”
“沒有。”李玄正要下車,聽盛敏問起,回身從扶手箱里摸了一顆回形針。
撬鎖的本事沒有派上用場,院門沒有關,大門也沒有。兩人對視一眼,匆匆推門進去。
“舒阿姨?”
“阿姨?”
沒有人回答,暗無天日的偌大客廳里,只有回聲激蕩。
“二樓去。”
盛敏一面說,已經越過李玄往樓上走,沒有任何猶豫,停在了那間特殊的儲物間面前,門縫的地毯上,隱約可以看見血跡滲透出來。
“里面鎖上了。”
盛敏試了一下,轉頭對李玄道。
他等著李玄撬鎖,后者直接一腳踹開了門。碎掉的木片四處崩開,黑暗中,舒馨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布滿整面墻的天體模型泛著幽幽的光,沒有開燈,如同暗夜里銀河流淌。
而另一面墻上一年年的全家福,是人類在煙火塵世中美好祈愿的縮影。
宇宙多浩瀚,人類就有多渺小。
那樣多的人前仆后繼試圖探尋上帝之手,最終卻連自己的命運也無法掌握。
李玄彎腰把舒馨從地上抱起來,她病號服外頭套著一件白色的大衣,扣子都系錯了,空空蕩蕩在寒風中飄搖。
李玄開車,盛敏在后座扶著舒馨,將她的頭墊在自己腿上。
中途舒馨短暫地醒了一陣,發出痛苦的呻吟,她虛弱地睜開眼睛,看著前方模糊的背影。
“兒子……”氣息微弱游絲,“你怎麼不來看媽媽?你還在怪我嗎……”
精神不濟,眼睛似乎也不太好了,一會兒叫李玄,一會兒卻又握緊了盛敏的手,虛弱地問他。
“我沒有怪你。”盛敏低低地哄她,“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
“你騙我……如果我不去就好了……”舒馨搖頭。
盛敏溫柔地安慰她:“你應該去的。那是你的事業,你不止是一個母親,你不必犧牲你自己……”
可惜舒馨很快再度昏睡過去,并沒能夠聽清。
車一路開進了距離最近的醫院,預先已經打過電話。弗一停穩,醫護立刻迎上來,把人送進了急救室里。
快一個鐘頭,醫生總算出來。
“病人……”
還沒等李玄問完,醫生摘下口罩搖了搖頭:“今天算是搶救過來了,但情況很不好,你們原來在哪家醫院?心里肯定也都有準備,要盡快聯系腎源手術,再拖下去,手術就沒辦法做了……”
病房里,舒馨安靜地躺著,因為病痛,睡夢里也緊皺著眉頭。
燈光下,她的白發無處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