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過去把書撿起來放在床頭,關燈上了床。
改了小半晚上代碼,其實已經很疲倦了。只是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窗外投進的月光落在墻紙上留下一個硬幣大小的白色斑點,李玄盯著它出神,光斑從墻壁中央,緩緩快要移動到木地板上了,還是睡意全無。
一個姿勢躺得太久,背隱隱有些僵,李玄正想翻個身,忽然聽見旁邊盛敏的呼吸聲有些急促,他偏過頭去,看見對方眉頭緊緊皺著,像是做噩夢了。
李玄本來不想管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不耐煩地伸過手去,想要把人搖醒。然而手還沒有碰到,盛敏卻忽然睜開了眼睛,一下子坐了起來。
“你詐尸啊。”李玄手沒來得及收,險些打到他的臉。
盛敏沒有說話,心口還不住地起伏著,在屋子里環視一圈,這才轉頭看向李玄。
“干嘛?”他問盛敏。
盛敏垂下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做噩夢了。”
“夢見什麼?”
盛敏張了張嘴,最后卻沒說,只是搖搖頭。
李玄不過順口一問,也不追究,倒是覺得大半夜兩個男人在這里討論有沒有做噩夢的事情實在有點扯。掀開被子翻身下了床。
“你去哪里?”
“喝水。”李玄帶上了門。
他喝了小半杯冰水,沒有立刻回臥室,瞥見落在茶幾上的煙盒,便從里面摸出一根煙,點火的時候,打火機按了幾下都沒點燃,大概是下午淋了雨壞掉了。
李玄并沒有指望能在盛敏家里找出打火機這種東西來。想了一想,進了廚房,直接打開煤氣灶點了。
廚房的燈是暖色的,但照在淡藍的瓷磚上,卻顯出一種詭異的冷感。
李玄吸了一口煙又吐出來,有一點煙霧從腮邊拂過。
他斜靠著流理臺上,抬手摸了摸面頰,眼睛到鼻梁再到嘴唇,沒有一處是他自己的.....李玄忍不住皺起了眉,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和齊泊原的通話記錄。
公司這邊,現在算是勉強能推下去,雖然他不出面很多事情都會不那麼方便,不過有齊泊原在,半年總是能撐的。
至于學校那邊......李玄抿了抿唇,統計力學的教授是個退休返聘的老學究,對學風抓得很嚴,堂堂點名,缺課兩次直接掛科。這學期后面還有好幾次課,期末還得考試......
李玄倒真的不在乎績點,學分,拿不拿畢業證他自己是無所謂的,只是李明格那里不好交代。李玄不怕他找麻煩,但從前答應了會好好念完,不想言而無信......他想到這里,點開了日歷APP,在七月的一個日子上,他添加了提醒。
只還有兩個多月了,李玄想,沒必要在這個節點上橫生枝節。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他的指尖在流理臺上一下下地點著,直到身后有人很刻意地咳嗽了一聲。
“站多久了?”李玄轉過頭去,看見盛敏站在門邊,燈光從他身后瀉下來,“你屬貓的?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怕我再不出聲,你指頭要敲腫了。”盛敏輕聲說,看他指尖已經紅了。
李玄嗯了一聲,停下了手。盛敏在門邊站著,半晌卻也沒有離開。
“有事?”李玄終于問了一句。
“你有事吧。”盛敏輕聲說,“你接完電話,感覺就不太對。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說?”
李玄瞥了他一眼沒出聲。
盛敏也不催促,去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倒進奶鍋里開了火熱著,才又道:“確定不說嗎?我怕你一直憋著,后半夜也翻來覆去睡不著了。”
“你是自己做噩夢醒的,不是我在旁邊吵醒的,不要瞎賴。”李玄語氣平平。
盛敏笑笑,轉頭看著他。李玄抿唇,猶豫片刻:“我學校還有課沒上完,需要回去上課。”
盛敏聞言卻是愣了一下:“你還在念書?”
“不然呢?”李玄沒想到他首先關注的點會是這個,“我昨天說了,我和你一天生日,21歲在念大學有什麼好奇怪的。”
盛敏摸了下鼻子:“主要覺得你不大像。”
“那你以為我是做什麼的?”
“我不知道。”盛敏笑笑沒有答復,只是說,“那我去替你上課就好了,你不用這麼煩。”
李玄瞥他一眼,又轉過頭去。
其實不是一門課的事。李玄看著玻璃窗上的人影,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的確覺得有點累。
從和盛敏互換身體醒來,到去找趙義算賬,其實一直如同在霧中一般,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往前走,也并沒有思考太多。
但是這門課就像一個引子,用無比生硬的姿態把周遭的霧氣撕開了一道口,讓他不得不冷靜下來去面對一個現實,和盛敏互換身體,會讓很多原本已經計劃好的事情偏離軌道。
最關鍵的是,他不清楚他們什麼時候可以換回去,可能明天,可能明年......但如果是一輩子呢?
李玄忍不住皺起了眉。
盛敏看他神色,輕聲道:“你別害怕。”
“我害怕什麼?”李玄回過神,語氣不屑,他只是有些煩。
盛敏唔了一聲:“你什麼時候的課?”
李玄頓了片刻,等到盛敏轉過頭,目光從他臉上輕輕掃過,想了一想說:“周四。”
“后天是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