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滇靠著墻緩緩蹲了下去,只覺得整個人都在轉,頭暈眼花,卻又忍不住想笑,破罐子破摔地嘆了口氣,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也不管地上的塵土臟了雪白的披風。
旁邊燈籠里的蠟燭發出聲噼啪的響聲。
王滇倦怠地睜開眼睛,靠在墻上抬頭去看月亮,醉意上頭,臉上都熱烘烘的,他腦子里一片漿糊,依稀想起了自己健身房的年卡還沒有續費,冰箱里還化凍了塊牛排,打算晚上喝完酒談完城東的項目回家墊一墊肚子……
他閉上眼睛笑了一聲,睜開眼睛,撐住墻想站起來,剛起了一半,手忽然一滑,他趔趄了一下,就被人一把扶住了胳膊。
醉意朦朧里,他抬起頭來,看見了張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只是那張臉冷肅陰沉,他盯著看了半晌,說:“……我有部電影只看了一半。”
梁燁被他沒頭沒尾的話說得一愣,王滇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都不知道結局是什麼。”
梁燁將他攬進懷里,不悅道:“李步說你不能飲酒。”
“只這一次。”王滇還不忘拿起地上的燈籠,自言自語道:“明日記得讓于廊把燈籠還回去。”
他提著燈籠往前慢吞吞地走了幾步,忽然轉過頭看向梁燁,“梁燁,你想納妃嗎?”
梁燁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王滇瞇起了眼睛,攥緊了手里的木把手,就聽梁燁頗為歡欣道:“你終于想通肯入宮了?”
王滇好險沒把燈籠砸他腦袋上,吐了口濁氣,道:“我是說其他人。”
梁燁臉上的笑意幾乎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你也要同那些人一樣勸朕納妃?”
“明日上朝,我大概率會勸。”王滇皺了皺眉。
梁燁眼神驟然冷了下來,王滇的目光比他還要冷,“但我不希望你納妃。”
梁燁面色稍緩,“除了你,朕不會娶任何人,更不會納妃。”
“屆時所有人都會逼你。”王滇說:“不是你說個‘不’字就可以的事情。”
“那你就把那個孩子交出來。”梁燁沉聲道:“只要朕有了子嗣,他們就不會再逼迫朕。”
王滇低低地笑出了聲:“梁燁,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敢松口應了,不管是那個孩子還是我,你都別想再看見了。”
梁燁倏然瞇起了眼睛。
“傷好了就又開始算計我,祁明若是沒你的授意敢跟我提皇嗣的事情?怎麼,指望著我為了你將那孩子交出來?”
王滇醉醺醺地戳了戳他心口的傷,笑吟吟道:“少做夢了,要孩子就先解蠱蟲,其他的免談……你要是沒本事抗住敢納妃,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第89章 選秀
大都的夜晚寂靜又寒冷, 遠處宅門上掛著的燈籠在風里輕輕搖晃,卻也只能照亮下面的一小圈地方。
王滇覺得有些冷,手順著梁燁的袍子往下滑了滑, 伸進了他的前襟里暖和著, 那只手冰得梁燁皺了皺眉。
“你醉了。”梁燁的臉隱藏在黑暗之中, 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王滇笑了笑,變本加厲地將另一只手也放了進去暖著, 沒什麼力氣地將額頭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你權當聽了些醉話,我今天高興,不想跟你吵架。”
梁燁抬起手來,溫熱的手掌覆在了他的后頸上, 輕輕摩挲了兩下, “你什麼時候才能聽話些?”
王滇摸了摸他勁瘦的腰,笑出了聲:“你什麼時候才能聽話些?”
大概是因為誰都回答不了誰的問題,又或者夜里的風實在太過寒涼,兩個人沉默片刻過后, 不約而同地開口:“回去吧。”
王滇慢吞吞地抬起頭來, 正對上梁燁難以捉摸的目光。
“你知道我是怎麼到這破地方來的嗎?”王滇拎著燈籠往前走。
“你之前醉酒時同朕說過。”梁燁拿過他的燈籠, 扣住了他的手,暖在了自己的寬袖里, “你請客, 從馬車里拿酒時眼前一黑, 再睜眼便到了議事殿門外。”
王滇笑了起來, “你信嗎?”
“朕不信鬼神之說。”梁燁沒什麼情緒道:“世上離奇古怪的事情數不勝數, 也不差你這一件。”
“你不信鬼神之說你還拜道士做師父?”王滇詫異道。
“我只隨師父習武, 并未修行。”梁燁面無表情道。
王滇笑了笑, 又問:“你跟你師父怎麼認識的?”
他極少同梁燁談及往事,一則他知道梁燁幼時大概過得極為艱難,對沒有自愈能力的人來說,無異于自揭傷疤;二來梁燁對自己的事情從來都是絕口不提,防備心極重,硬逼著人說出來也沒什麼意思。
如今借了三分醉意,就順勢問了出來。
他不確定梁燁會不會說,大概率也只又來一句“朕的事少打聽”,裹住自己的小王八殼,再問就咬人。
王滇被梁小王八可愛了一下,連帶著看梁燁本人都帶了幾分寬容,畢竟他好端端一個人是不能同一只王八置氣的。
“有一次朕病了,崔語嫻請道士進宮來做道場,恰好請來了師父。”梁燁淡淡道:“朕病好之后,他要收朕為徒,崔語嫻不同意,便將他趕出了宮去,晚上朕醒來就發現自己身在一處道觀,他說不拜師就割了朕的腦袋,朕就磕頭敬茶拜了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