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者們的眼神都落在病床上。
這是第一天被帶走的任務者,比起被截斷雙腿的任務者, 他的運氣似乎要好一些,他被截斷了兩只手, 而現在, 他的“雙臂”又出現了。
只不過那是一對猿猴的手臂。
長滿了黑毛的猿臂襯得他屬于“人類”的部分更加病態蒼白。
這雙手臂太大,太畸形,指尖甚至到達了他的小腿。
“嘔——”有人忍不住, 跑到廁所去狂吐。
即便他們已經知道醫生在做人體試驗, 但這是他們第一次面對這種被改造過的“怪物”。
即便進過好幾次里世界,但都沒有真的面對過這種“怪物”。
站在病床邊的男人渾身都在發抖, 汗珠從他的額頭滑下來,他幾次張嘴,卻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好像有人堵住了他的喉嚨, 扼住了他的脖子, 等他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時,任務者們已經走到了病床邊。
死去的病人應該死得很痛苦, 有人掰開了他的嘴, 發現舌頭都已經被他自己咬爛了, 嘴里全是碎肉, 虎牙也被咬碎。
大約對他來說,死反而是種解脫。
“感染了。”有人趴下去看手臂縫合的地方,那人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咧著嘴說,“就這麼直接縫上去?就算是五十年代,這也太可笑了吧?哪怕沒有醫學常識的人也知道這不可能!輸血都要血型一樣的,他憑什麼覺得兩個不同物種能進行器官移植?”
沒人回答他。
這里的醫生才是真正的怪物。
“死了一個。”陳蘭聲音平靜地說,“昨晚被帶走的四個還沒回來,我們現在還剩兩個病人,醫生今天在開會,開幾天沒人知道。
”
眾人的呼吸一窒。
他們不由自主地看向陳蘭,然后迅速地移開視線,看向身邊的其他人。
似乎他們自己有說不出口的念頭,希望別人能說出來。
多數人都看向了馮鶴,此時此刻,他們都希望能有一個“壞人”站出來。
只要不是自己說出來,只要自己只是附和,自己就不是一個可怕的壞人。
馮鶴的嘴唇勾了勾,他笑著說:“大家也不用太擔心,說不定醫生明天也不會回來,可能明天就能再送六個人走。”
他在裝傻。
可沒人會拆穿他。
馮鶴偏頭的時候眼神掃過室內的所有任務者,他的眼底是隱藏得極深的蔑視和厭惡。
“難道我們就這麼坐以待斃嗎?!”終于有人忍不住了。
一直等待的人終于找到機會附和:“對啊!誰知道他開會開多久?!又不是沒有人幾乎死完的里世界,我們絕對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我就是怕死,我就是想活下去,我有錯嗎?!我就不信你們都不怕死!”
終于有人忍無可忍說出了眾人想說的話:“只要讓另外兩個人也病危,今天,馬上,就能再走四個人,加上病危的兩個就是六個!我們又不是要害死他們,只要讓他們病危就行。”
“對對對,又不是害人命,只是讓他們病危而已,這樣他們自己也能出去,出去了就好了。”
“總比剛剛那個死了的好吧?死的時候還人不人鬼不鬼。”
這話似乎很有道理。
任務者們越說越亢奮。
“那現在就過去。”
陳蘭沒有動,也沒有讓周雄和鄭怡動,不過讓她意外的是馮鶴竟然也沒有跟過去,她狐疑的看著馮鶴的側臉,馮鶴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過頭對她笑了笑。
陳蘭微微皺眉,倚靠在鄭怡身上,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你怎麼不跟上去?你不想出去?”
馮鶴嘆了口氣:“他們人太多了。”
那出去的四個人該怎麼選呢?選誰服氣呢?
馮鶴推出去的那兩個借著“嘗試”這個理由才拿到了機會。
可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這個辦法能讓人出去,多在這里留一天,危險就多一分。
而多的這一分危險,可能就是致命的。
“再看看吧。”馮鶴沒有再看陳蘭,他慢慢走出了病房。
等病房里除了陳蘭三人只剩下尸體以后,周雄才小聲問:“我們真不去?”
陳蘭點點頭,她有些心神不寧的揉了揉眉心,雙腿沒有力氣,只能靠鄭怡撐著她,她一改剛剛偽裝出來的平靜,憂慮地看向門外:“我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
鄭怡和周雄互看一眼,他們也很想過去,但之前幾次能從里世界里僥幸離開,都是靠著陳蘭,因此幾次糾結之后,還是決定跟著陳蘭。
陳蘭小聲說:“去找閑乘月。”
周雄不解道:“閑乘月現在應該也沒什麼線索吧?”
陳蘭咳嗽了起來,她咳得臉頰通紅,似乎要把五臟六腑一起咳出來,眼淚從眼角落下,她緊緊抓住鄭怡的手腕,撕心裂肺地說:“跟著閑乘月,他肯定會有辦法。”
她對閑乘月倒是有信心。
然而閑乘月現在卻不在走廊上,難得有醫生護士都不管他們的時候,他正被宿硯領著走到頂樓,瘋人院的頂樓有處上鎖的閣樓。
這個閣樓之前有任務者在沒上鎖之前看過,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地方。
是個閑置的,空蕩蕩,沒什麼物品的閣樓。
但在宿硯嘴里,這里就是通往外界唯一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