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踝的疼痛讓宿硯幾乎是被閑乘月給“拖”上去的。
短短十幾步臺階,長得像是一輩子都走不完。
果然,在閑乘月他們還沒踏上最后一步階梯的時候——雞叫聲停止了。
香燭只燃到了一半。
嘶吼和哀嚎在閑乘月他們的身后響起,有人撲倒在臺階上,被后面的人踩踏。
他們身后的人因為狹小的通道和旺盛的求生欲,不斷的拉扯身邊人。
宿硯已經快要上去了,他剛剛舉起拐杖,要踏上最后兩層臺階,卻忽然一個趔趄,差點倒下去。
他一轉頭,發現是趙峰抓住了拐杖的底部。
林敏不知道宿硯在發什麼愣,她急切地抓住拐杖的中部,宿硯微微松手,拐杖順勢掉了下去。
“快走!”林敏抓住宿硯原本用來拄拐的手。
她沒有看到后面的趙峰。
趙峰趴在臺階上,他站不起來!
他好不容易抓住了拐杖,以為能借力站起來——至于會不會宿硯,那是另一碼事,總不會比他自己的命更重要。
他大吼著:“滾開!別他媽踩我!滾!!”
但他的吼聲淹沒在哭喊聲中,他的手被人踩在腳下,鉆心的疼痛,身上踩著的人,都讓他只能像坨爛肉一樣癱在地上。
原本不多的人,因為這個逼仄的通道擠在一起。
在雞聲完全停止的時候,落在最后的人聽見了腐朽木門被打開的“咿呀”聲。
那扇門一點點打開,時間恍若停滯在那一刻。
無數黑色發絲像是山坡下奔涌的河水,從木門里水泄一樣流出。
趙峰想往上爬!
他抓住前面那個人的褲腿,他一定要爬上去!
站在他前面的人回頭一看,嚇得眥目欲裂,眼睛幾乎要從眼眶中瞪出來,他狠狠踹了趙峰一腳,拼命往上擠,一邊擠一邊聲音顫抖的吼:“有東西出來了!快走!!!”
趙峰拼命往上爬,他已經站不起來,即便沒有人踩在他身上,他也沒辦法再站起來,只能手腳并用,撐著臺階往上爬。
他聽見身后傳來輕悄的沙沙聲。
無數發絲像是張牙舞爪的觸手,距離他越來越近……
已經有人不少人爬上了最后一個臺階,趙峰看著上方的光。
快了,就快了,他馬上就要上去,就要安全了。
趙峰的仰著頭,臉上全是淚和鼻涕,臉上的肉不停顫動。
他聽見身后傳來一聲悶哼,然后是一聲慘叫,又迅速平靜。
臺階上就是另一個世界,他絕對不會死在這兒!
他跟那些死了的人不一樣,他比他們聰明,比他們有本事,比他們更值得活下去。
有什麼東西繞上了他的腳腕,一根接一根,一圈繞一圈,把他的腳腕勒得生疼,但趙峰顧不上這點疼痛,他咬著牙繼續往上爬。
趙峰看到了一只手。
他欣喜若狂的伸長了胳膊要抓上去。
就在他要抓住那只手的一瞬間,那只手忽然回縮,他抓了個空。
身后的黑色發絲驟然將他裹緊。
在一聲極致恐懼痛苦的悶哼聲中,被裹成繭的趙峰被拖了回去。
發絲的縫隙中,趙峰看到了那只手的主人。
宿硯站在洞口,居高臨下,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他收回的那只手正放在他的下巴上,輕輕摩擦著……
如果他剛剛不去抓那只手,他明明可以出去……
趙峰看在宿硯的嘴唇一張一合,似乎在說——
“去死吧。”
第18章 荒村祭祀
有四個人沒能出來。
閑乘月站在洞口,沒聽見任何聲響。
此時站在洞口的只有閑乘月和宿硯,以及緊貼在閑乘月身后的陳煒。
宿硯看著自己的手,手正在微微顫抖,他低垂著眼眸,語氣充滿愧疚:“我沒能拉住他。”
“剛才就差一點……”他看向閑乘月,“我是不是害死了他?”
久久沒有回音。
“跟你沒關系。”閑乘月面無表情的收回目光。
明明這句安慰毫不走心,但宿硯在閑乘月說完話的那一瞬間,整個人都放松了。
他只是把那只伸出去過的手捏成了拳頭,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如同依舊遭受著良心的拷問。
現在只剩八個人了。
任務者們癱坐在地上,他們還沒從剛才發生的事中反應過來。
在狹窄的通道中,他們根本不知道后面發生了什麼,只能聽見身后人的嘶吼,慘叫,凄厲的哭喊。
正因為什麼都沒看到,才更加恐怖,腦子里充斥著各種詭異的幻想,越是想就越是恐懼。
原本站在不遠處草地上的村民都消失了。
那里連個腳印都沒留下,好像他們從沒存在過。
陽光灑在那片土地上,青色的草葉隨風舒展搖曳,生機勃勃,詭異非常。
梁舒蹲在地上,她雙臂交叉,抱緊自己的肩膀,睜大了眼睛死死瞪著腳下的土地,她在昨天眼睜睜看著謝悠敏被拖走,結果今天她所在的組只剩她一個人了。
馮鐘和周哥都沒能出來。
明明他們是不得不湊成一組,但時間久了,一起經歷的事多了,竟然真的生出了類似命運共同體的認同感。
盲目的樂觀終于消失了。
梁舒的眼底滿是血絲。
其他人都死了,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