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敏坐在床邊,看著坐在窗口椅子上的閑乘月,忽然問:“閑哥,今天下雨的話,我們的窗戶必須要補了吧?”
不然雨飄進來怎麼辦?
閑乘月點點頭:“雨小一點我就去找補窗的東西。”
林敏:“麻煩你了,閑哥。”
閑乘月“嗯”了一聲,看著林敏熬好藥之后給宿硯喂藥,只是宿硯的牙關緊閉,怎麼也喂不進去,林敏求救似的看著閑乘月。
閑乘月走過去,輕松的把宿硯的嘴給捏開,本來他是準備直接把宿硯的下頜給卸了,但一想到對方還在鬼門關,就沒有雪上加霜。
林敏慢慢的,一勺一勺的給宿硯喂進去。
喂完藥之后就只能看宿硯的命硬不硬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村長就要來收祭品,不知道祭祀的準確時間,林敏心里有點沒底,她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但又一直想不出來。
外面的雨勢一直沒小,下得人心煩意亂。
雨勢稍小一點,閑乘月就出了門,他直接去了請他吃花生的嬸子家,嬸子一個人獨居,按她的說法,她兒子去了城里的油坊當長工,丈夫早死,娘家在另一個村。
嬸子也很好說話,不僅燒了鍋水給閑乘月洗澡,還把家里不用的木板鐵釘給了他。
“用釘子釘上就行。”嬸子笑呵呵地看著正在擦頭發的閑乘月,還遞了杯熱茶過去,說是茶,其實就是曬干的金銀花,再丟了幾顆茶葉。
閑乘月也不急著走,他坐在房間里跟嬸子聊天,大多數時間都是嬸子一個人說,閑乘月只負責聽。
“這場雨明天就停了。”嬸子支著脖子看窗外,笑著說,“以前都這樣,祭祀前后都要下雨。
”
閑乘月問:“祭祀誰?”
嬸子一愣,似乎沒想到閑乘月會問這個,她嘆了口氣:“還能祭祀誰?”
她反問了一句,沒有給出確切答案,只是說:“蓑衣掛在墻邊,明天你再給我送回來吧,有空就來這兒坐坐,嬸子閑呢。”
她把閑乘月送到門口,看著閑乘月從雨中離開的背影,倚靠在門框邊,目光很溫柔。
等看不見閑乘月的身影后,她才走回房間。
她的房間很小,房里只有一個兩寸方的窗戶,就算是晴天也又陰又暗。
然而就在這個狹小的房間里,放著一個木制的高臺,她拉開簾子,看著臺上的牌位,她伸手把牌位拿下來,仔仔細細的用干凈的帕子擦干凈。
一道閃電落下,白光打在她的臉上,那張從來和藹慈善的臉垮了下來,嘴角下垂,臉上的肉往下掉,她瞇了瞇眼睛,緊緊捏著牌位。
因為這一場暴雨,天色更暗了,讓人分不清白天和夜晚的交界,閑乘月一進屋就脫了蓑衣掛在墻上,屋里是濃濃的藥味。
“閑哥。”男人的聲音相較之前有點有氣無力。
閑乘月看過去,宿硯正偏頭看他,臉色潮紅,雙眼卻亮得驚人。
閑乘月微微頷首,當做應聲。
林敏高興道:“硯哥剛剛才醒,對了閑哥,陳煒剛才過來了,說是有話想跟你說。”
“閑哥。”宿硯又叫了一聲閑乘月。
閑乘月看向他,宿硯小聲說:“你陪我說說話吧。”
“說什麼?”閑乘月眉頭皺起來。
宿硯虛弱道:“隨便說什麼都行,林敏累了這麼久,讓她補補覺吧。”
前一晚幾乎只睡了三個小時的林敏確實累得不行,她也不覺得藥味難聞,她縮進被子里,對閑乘月和宿硯說:“你們聊吧,我睡得著,我睡眠質量可好了。
”
這是個體貼的小姑娘。
閑乘月坐到宿硯旁邊,挑了挑眉:“說吧。”
宿硯的聲音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嗓音非常沙啞低沉——很催眠。
“閑哥,謝謝你。”他明明有氣無力,卻偏偏給人一種謝得很鄭重的感覺。
閑乘月抿了抿唇:“舉手之勞。”
宿硯咳了一聲:“對你來說是舉手之勞,對我來說就是我的一條命。”
他看著閑乘月的側臉,想探究到底在什麼情況下,閑乘月臉上才會有明顯的表情變化,他從見到閑乘月第一面起,就想撕開他處變不驚的外殼,看看里面到底是什麼樣。
閑乘月平靜到近乎冷漠的看著宿硯。
宿硯也看著他。
“別說謊了。”閑乘月的聲音很平,沒有一絲情感波動。
閑乘月那雙漆黑的眼眸似乎能看透每個人的靈魂。
宿硯收斂了強撐的笑容,移開了目光:“從來沒人在意過我,我的親人和朋友,嘴里說的再好,等我遇到事的時候,都恨不得我撐不過去,然后來踩我一腳。”
他說的很自然,似乎是在講一個故事,“有時候我都覺得,我這樣的人或者好像也沒什麼意思。”
“錢再多,得不到的還是得不到,從來不會有人不求回報的對我好。”
他眨了眨眼,似乎說到了動情處,但強忍著眼淚。
“所以我才說,閑哥,對你來說是舉手之勞,對我來說意義重大。”
“說起來有點肉麻。”他笑了笑,“閑哥你別嫌棄我。”
閑乘月聽宿硯說完,但他沒有發表任何感想。
過了一會兒,閑乘月才拿起木板和釘子走到窗前,背對著宿硯說:“隨你。”
宿硯躺在床上,在閑乘月看不見的時候露出了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