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冬夜里都出了一身汗,渾身血糊糊的,兩只手有些僵硬麻木,人也被冷風吹得頭腦發脹,但還是堅決地跟著上了救護車,陪老顧去了醫院。
深夜的急救室醫務人員來去匆匆,陳慎一直送老顧進了手術室,盡管老顧已經失血過多到半昏迷了,他還是不停地跟他說話。
手術室門關上,陳慎這才有些虛脫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
渾身的力氣一下子就泄掉了。
手術室外人來人往,陳慎擔驚受怕了二個多小時,精神已經很疲軟了,這下人稍微放松一點,就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他這一睡就是七八個小時,等迷迷糊糊轉醒的時候,身體都因為坐著的姿勢而僵麻了。
醫生從手術室出來,摘掉口罩,陳慎連忙站起來:“醫生,我朋友他……”
主刀醫生眼底都是一片青紫,滿臉疲憊,卻還是安慰他:“沒有生命危險了,已經安排去重癥監護病房了,等病情穩定下來家屬再進去看望吧。”
陳慎松了一大口氣:“謝謝,謝謝醫生。”
護士跟在醫生后面走出來,提醒他說:“盡快通知患者家屬吧,有些手續要補辦。”
“好的。”
陳慎去摸自己手機,想問班主任老顧家屬的電話的,摸遍了口袋,卻發現自己手機丟了。
昨天夜里兵荒馬亂的,他完全沒注意,這下也想不起手機放哪兒去了。
他只好說:“我現在聯系不上人,要不我先回學校,再通知他家屬過來。”
護士點點頭:“沒事。這邊有人看護,不用擔心。”
陳慎感激地連聲道謝,然后打車回了學校。
昨天夜里學生襲擊的事情看來已經傳開了,學校里來了很多記者和社會各界人員。
陳慎斷斷續續聽了些片段。
原來昨天那個男生原本就有家族遺傳性的精神病史,平時一受刺激就有點躁狂,結果昨天因為女朋友劈腿而分手,刺激太大了,他失去理智地發起狂來,想殺了自己女朋友。
在去女朋友在的三號樓路上,他見人就砍,傷了有二十幾號人,結果還沒到三號樓,就被幾個人高馬大的保安抓住了。
這會兒已經送進局子里了。
他女朋友險逃一劫,卻有二十多個人無辜受牽連,這件事影響太惡劣了,校方也馬上在公關處理。
陳慎回到學校后先是找人聯系上了老顧的家屬,然后才借手機給家里人打電話報平安。
他媽今天一大早醒來看到消息,都嚇得魂飛魄散了:“你沒事吧?手機怎麼一直打不通,我們要被嚇死了!你爸都要去找你了!”
說著說著他媽就嗚咽了起來,陳慎一頓好哄才把老媽哄好了:“我真的一點事情都沒有,當時我在寢室里,我趕去的時候人已經逃跑了。我手機是不小心丟了才打不通的,老媽,別哭了啊,乖乖乖。”
絮絮叨叨說了好多他老媽才依依不舍地掛斷電話。
陳慎收拾了一點老顧的東西,又趕回醫院,然后才粗心大意地發現自己身上沾了不少血跡的衣服都沒換。
因為一夜睡得不安穩,人看起來精神也很疲軟,有點狼狽。
他在監護室外一直坐到下午,中間隨便吃了點東西,本來是想等老顧父母趕到的,等著等著,就垂著腦袋睡著了。
醫院的熙熙攘攘在他的世界里漸漸遠去,他意識混沌,卻聽到一陣由遠及近、急促慌張的腳步聲逐漸清晰。
粗重的呼吸聲好像就在耳邊,停在他的面前,陳慎腦子有點遲鈍,遲緩地想抬頭去看,人就倏地被用力地提了起來,緊接著,就被一個人緊緊地抱住了。
那雙手死死壓著他的后背,把他往那人的懷里擠,像是要用這樣的舉動來證明什麼似的。
陳慎很快清醒了,只覺得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那人濕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脖頸處,像是抱的再緊也不夠似得,他一只手摁著陳慎的后腦勺,然后深深地垂著頭埋在陳慎的頸窩里急促地呼吸著。
要不是那人的手和身體都在拼命地顫抖,陳慎興許會覺得這人要活生生勒死他。
“慎慎……”那人終于沉悶地輕聲說:“嚇死我了。”
陳慎愣了一下:“紀、紀融?你怎麼……”
你怎麼會在這里?
紀融死死地抱著陳慎,半點不肯松手,但即使人已經在安安全全地在自己眼前,自己懷里了,他那顆因為緊張害怕而瘋狂跳動的心臟依舊沒有半點減緩的意思。
天知道他看到X大出現襲擊事件,而他又無論如何都聯系不上陳慎的時候,他是什麼心情。
他在那一刻才真正知道,在陳慎的事情上,自己竟然脆弱到如此不堪一擊。
一想到陳慎也許會出事,仿佛全世界都要塌了的茫然和惶恐差點讓他崩潰。
那種大腦一片空白的感受,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了。
他再也不想只能在陳慎的世界里做一個旁觀者了。
他……想要陳慎。
發了瘋地想。
紀融把臉埋地更深,掩飾自己已經變紅的眼圈,直到呼吸間全是陳慎溫暖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