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該不會是小女孩跟他開玩笑來的吧?
說不定紀融也就是像對待好朋友那樣,關心他一下而已,小姑娘添油加醋了?
紀融對他好,陳慎是知道的。
盡管他平時總是大大咧咧,還因為特別喜歡看紀融惱羞成怒的樣子,所以動不動就調侃撩撥他,但心里他是很明白的,紀融在無聲地包容他。
三年前他們互相還不是很熟悉的時候,紀融嘴上說著不要跟別人睡一起,卻還是收留他睡進帳篷。
他嚴厲地叫住他,不讓他去水庫,最后還是一個人穿過漆黑的樹林來找他。
那時候陳慎還一根筋傻樂,只笑紀融傲嬌別扭,真的長大之后回想,才發現,那明明是一個人掩藏在層層面具下、無法忽視的柔軟內心。
只是因為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對紀融敬而遠之,或者在背地里編排他的是非,就輕而易舉地得到了他沉默卻溫暖的關心回護。
他嘴上說紀融不好相處、冷冰冰的,但他心里一直都覺得,紀融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不可與外人說,外人也無法理解罷了。
所以,三年后久別重逢,當他說“別怕我在”的時候,陳慎就相信了他不會離開,毫無理由的。
他以為他跟紀融會一直保持這樣的關系,平時不怎麼聯系,但一見面卻永遠不會生疏。
但是現在,陳慎心里卻有些茫然了。
他站在那兒想東想西,想的頭都要爆炸了,紀融就轉過頭看到他了。
然后叫他:“陳慎,走了。”
“哦、哦。”
陳慎跟上去,兩人并肩而行。
陳慎偷偷瞥了眼紀融,紀融的臉上好像退掉發燒的紅暈了,顯得有點病態的蒼白。
他微垂著眼簾,戴著口罩,看不清神情。
陳慎是個憋不住話的性子,覺得自己擱這兒糾結來糾結去實在是太難受了,于是干脆停下來:“紀融,我有事要問你。”
紀融轉頭看他,嗯了一聲示意在聽。
對上紀融純黑的眼瞳,陳慎所有想問的話像被一團棉花堵在喉嚨口似的,出不來了。
靠,老子要怎麼問啊。
直接說“我只把你當好兄弟”會不會太自我、太莫名其妙了啊?畢竟紀融啥都沒表示,啥都沒說啊?
或者說“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別的企圖”……
哇靠,這也太自戀了。
陳慎憋了半天,最后憋屈地說:“那個,你想去速8還是去如家……”
看到紀融愣住,陳慎連忙接著解釋,想強調這是個很嚴肅的選擇問題:“如家邊上有早餐店,但是速8早上叫起時間遲半個小時。”
紀融緘默片刻:“如家吧。”
陳慎應了聲好,心里已經把自己狗頭都捶爆了。
不對!
老子不是要問這個!
陳慎慎!你會不會講話?
會不會講話??
問問清楚不會嘛???
你他媽平時不是很能耐嗎你?!
他一路胡思亂想,最后近乎是逃避心理,覺得小姑娘添油加醋的可能性最大。
畢竟現在的小孩子思想都挺前衛開放的,小學高年級的女生腐眼看人基也不是沒有。
再說了,沈筠不是說了紀融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而且還跟他表白了嗎。
這麼一想,陳慎輕松多了,開車載著病號到了如家,開了間標準房。
三星賓館的條件好不到哪兒去,兩個大男生睡一屋,走動都有點擠。
陳慎出門急沒帶換洗衣服,就干脆湊合睡一晚上,反正他活得不精致,挺糙的。
而紀融因為生著病,燒還沒退,不能洗澡,所以兩人到房間后洗漱一下就躺床上去了。
這時候已經是后半夜三點了。
陳慎在輸液室睡了一覺,這會兒躺在床上,在一片黑漆漆中盯著天花板發呆,竟然沒有一點睡意。
他知道紀融也還沒睡著。
他想沒話找話,跟紀融聊會兒天來的,卻沒想到,這次是紀融先開口跟他說話了。
“陳慎。”
他的聲音里帶著鼻音,低低的,陳慎愣了一下才啊了一聲:“怎麼了?”
兩張床隔著床頭柜,陳慎翻身面朝紀融的方向,眼睛適應了一片黑暗后,才發現,紀融好像也是朝他的方向側躺著的。
“你畢業之后,會去哪里工作?”
“沒想好啊,不過應該會回家那邊吧。”
紀融在心里默默地計算著距離,突然發現,如果陳慎真的回家,那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沒辦法用“回家順道路過”的借口了。
他緘默了片刻,問道:“你喜歡現在的專業嗎?”
陳慎無所謂道:“就那樣啊,以后要混口飯吃還得靠它啊。像我這樣胸無大志的,走一步算一步咯。”
其實他也不是沒有未來規劃的,只不過沒多少熱情。
但這社會上靠熱情工作的人少之又少,他也不特殊。
之后他們又閑扯了很多,紀融跟他講著陳面面的事,甚至是八卦,陳慎覺得新鮮,紀融居然也會講八卦。
而且這是他第一次,聽紀融在這麼短的時間里講這麼多話。
半點不夸張,像是要把下半輩子的話都講完了一樣。
他嚴重懷疑紀融是在沒話找話,純粹想講講話,制造下睡意。
這也確實有效,陳慎迷迷糊糊地就有了困意,耳邊紀融的聲音不知何時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