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陸鶴飛就不同了。只消得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二人之間難舍難分的情愫,像是壓抑在冰霜白雪之下的火焰,但凡有春日消融,那團火焰都會在片刻之間把枯寂的原野燒的寸草不生。
王寅不說,王辰也看的出他的哥哥對陸鶴飛的情感是特殊的,眼神里都透露著解不開的謎團,但有一種他能看明白,不就是喜歡麼。他這大半年以來拖拖拉拉怎麼也好不起來,無非就是心中壓著一個人罷了。
王辰喪氣的低頭,吸了口氣,掙扎地說:“可是我對你并不是……”
“你當初年紀小,分不清感情和依賴的區別。”王寅說,“那時我也真的是魔障,不擇手段的對你做了那樣的事情。這事兒是哥不對……但是錯誤不應該再延續,辰辰,今日咱們把話說開了,你雖然還年輕,但也是個男人,人生之中尚有許多選擇的可能性,不要把自己困在一處走不出來,更何況是為了感情,顯得懦弱小氣。”
“那你呢?”王辰問,“你就沒有把自己困在一處走不出來了?你就不懦弱小氣了?”
“我……”王寅自嘲地笑了笑,“說的是啊,我自己都是這副樣子,哪兒來的底氣教育你呢?”
“哥……”王辰委委屈屈的喊了一聲。
王寅說:“乖,睡覺去吧,明兒起來就都忘了。”
“我不!”王辰撲進了王寅的懷里,一雙手臂環著他的脖子,哭道,“可是我不想和你做兄弟啊……我跟陸鶴飛比哪里差了,是我先喜歡你的!”
且不說血緣關系,感情若有先來后到,也就沒有諸多恩怨糾葛啼笑皆非了。
聽王辰這般哭訴,王寅心中也不好受,可是沒辦法,當斷則斷,他摸著王辰的頭發安慰說:“你可比他省心多了。
”
“那你為什麼不選我……”
“因為……”王寅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理由來,他是個不怕天打雷劈的人,血緣自然也僅僅是個借口。可能真的就是因為情之所至吧,他的感情終于要先于他的理智去做一個改變人生的決定。他暗暗嘆了一口氣,說:“好了辰辰,這麼大人了,別哭了。”
“為什麼我不準哭?”王辰哭的更大聲,“失戀了還不準哭麼!我為什麼要醒過來,死了多好……至少能停留在你愛我的時候……”
“閉嘴!說什麼死不死的!”王寅呵斥。他言辭激烈了一些,把王辰震住了,王辰紅著眼睛跑回了臥室里,王寅在外面敲了半天門也沒用,只得軟聲軟語地說:“辰辰,別嚇唬哥好不好?”
王辰在里面蒙著被子說:“你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吧。”
王寅深深地嘆了口氣,隨著王辰去了。
今夜無人入眠,王辰不是個愛哭鬼,可是他太難過了,眼間總是濕潤一片,朦朦朧朧的,心里的苦悶化成了淚水往外傾倒都不足以撫慰傷痕。王寅的房間在王辰隔壁,他心中倒是一片寧靜,仿佛有所解脫一般,只是他走過大半人生路,第一次迷茫膽怯,不知道前方是否坦途。
后半夜時天空飄起了雪,這是這個冬季的第一場雪,雪花輕浮如鵝毛一般密密麻麻的散落,是北京少有的大雪天氣。
下雪時最為寂靜無聲,城市即將被覆蓋,銀裝素裹時又是嶄新的一天。
第86章
花枕流醒來時,寧姜不在自己的身邊。
他慌亂的從床上爬起來在房間內仔細尋找,未見寧姜的身影,門口的衣架上已經沒有了寧姜的大衣,他抓起手機給寧姜打電話,不過多時,對方接通了。
“你去哪兒了?”花枕流問,“怎麼一大早就出門了。”
寧姜慢慢回答:“我在樓下。”
“……”花枕流邊穿衣服邊說,“那你等一下我。”
他跑下樓,在樓下光禿禿的花園里見到了寧姜。早上是大家出門的時刻,院子里沒什麼人,只有道路上的積雪被工人處理了,很快又落上了薄薄的一層。花枕流踩著積雪往里走,腳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但是遠處的寧姜似乎沒有聽到,像個雕塑一樣坐在長椅上。
寧姜仍舊很瘦,厚重的羽絨服都沒有給他的身形加寬多少,坐在天地煞白一片肅穆的雪景之中顯得尤其單薄。花枕流將手里的大圍巾給寧姜圍上,寧姜這才有了反應,抬頭看他。花枕流說:“怎麼跑下來了,多冷啊。”
“看雪。”寧姜收了一下圍巾口,叫它更貼服自己的脖子,“好久沒有,這麼大的雪,好好看啊。”
花枕流把寧姜一旁的位子上的雪掃干凈,坐了下來,呼了一口氣,說:“喜歡看雪?等我忙完了,我們去看全世界各地的雪,好不好?”
寧姜說:“風、云、雨、雪,都喜歡看。”他抬起頭,細小的雪花落在他溫熱的皮膚上一下子就融化了,在睫毛上形成霧氣,干凈透明。
花枕流看著他的側臉,心中一熱,握著他的手攬進了自己的手掌之中,說:“還說不冷,手都凍紅了。”
寧姜卻沒有回答他,口中哼了一小段旋律,調子簡單,但是非常安靜好聽。花枕流問他是什麼,他也不說,從口袋中帶出來一個筆記本,默默在紙上寫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