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哪來的錢?”
周皓的睫毛凝成一扇濕噠噠的小扇子,垂搭下來,他從心底最深處發出聲音,“是孫奕文留的錢。”
說得多麼艱難啊,每說一個字,仿佛都像要了他的命。天性冷漠如他,向來喜歡藏匿自己的痛楚,人群中總是傲慢得不可一世。現在,他提起孫奕文,真的是快要把他自己給痛死了。
這回換嚴明主動樓抱住了周皓,他想給自己的朋友一點鼓勵安慰,期盼這人到了新的地方,能把這些傷心事都給忘了。
“周皓,別想了,到了新地方還會碰到新的人,這世上還是好人多。”
周皓努力地點點頭,他要控制住這些悲傷的念想,他要聽文文的話,好好愛自己。
翌日,嚴明請了半天假,把周皓送上了去蘇川的火車。
一人兩貓,孤獨得似無名英雄。
在站臺,嚴明像個絮叨的家長,叮囑了周皓好多事,讓他路上小心,注意點扒手;到了那里人生地不熟,見到生人要笑,別老板著張臉;又讓他先去看看醫院的宿舍怎麼樣,不行的話,干脆花點錢租個小房子……
周皓一一點頭應承下來,他檢票進站后,頻頻回頭看佇立的嚴明,看了又看,怎麼也看不夠似的,直到后面的密集人群把他推搡著往前,再也看不到,他才撿起無力的步子隨著大波人流,慢慢移動。
對于陌生的城市,皓皓其實是有點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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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羽騫一整天心情都不錯,平時工作一絲不茍,眼里最容不得沙子,今天碰到幾個辦錯事的下屬,竟然沒有往下追究。
辦公區的幾個八卦女同事,都在背后議論起他們老板今日的反常。
嘰嘰喳喳,小范圍里聊得熱火朝天。
“上班時間,都在干什麼呢!”程靜好的突然出現,所有人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噼里啪啦敲著鍵盤。
她知道他哥跟他們老板分了,好不容易搭上的裙帶關系就這麼解了,她最近有點悶悶不樂。
晚上下班,江羽騫提前走了,程靜好在門口等著他。
“羽騫哥。”這麼稱呼,是故意親近的意思。
江羽騫頓住腳,“什麼事?”
程靜好似乎有點難以開口,左右為難,“也沒什麼事,就是……我哥,前陣子生病了,燒得迷迷糊糊的,嘴里一直在喊你的名……做不成情人,還能做朋友嘛,你可不可以哪天去看看我哥?”
江羽騫眉頭微蹙,但還是應下了,“好。”
汽車一路疾馳,開往閔臨區,碰到紅燈的時候,江羽騫扯了扯領帶,讓自己稍微輕松點,手指輕快地在點著方向盤,他馬上就能看見小瘋子了。
無法言說的激動侵襲了他,仿若陷入純情初戀的少年,一心一意記掛的都是那可愛的情人。
到了樓下,他先在車上整理好了情緒,然后又仔仔細細地把自己的西裝襯衫抿好,生怕一點點小皺皺害他失了在小瘋子心目中的形象。
最后,他無比緊張地爬上了三樓,輕輕地敲了敲門。
幾秒鐘的功夫,門就開了,是嚴明。
“周皓在嗎?”江羽騫禮貌地問。
嚴明只用譏諷的眼神看著他,冷冰冰地說,“不在。”
“他什麼時候回來?”
嚴明眼神中的譏諷只增不減,“他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江羽騫好似沒聽懂,依然耐著性子問,“他搬哪兒去了?”
嚴明不愿再玩這種逗小狗的游戲,全盤托出,“周皓走了,離開a市了。
”
一瞬間,天崩地裂。
江羽騫瞬間失了力氣,“他去哪兒呢?”
“不知道,他沒告訴我。”
江羽騫不相信,固執地沖進了這個小房子的臥室,把櫥柜都打開了,空了,里面的衣服都空了。他甚至趴到地板上,朝床下看,有沒有躲在這里。然后,他又去了廚房,去了衛生間,甚至,失了理智的他,還打開了冰箱門。
真的不見了。
小瘋子真的走了。
“他真狠,他多狠啊!”江羽騫猩紅著一雙眼,似乎額頭,隱約可見暴露的青筋。
嚴明漠然以待,這個男人同情不得,這是他該受的。
江羽騫失魂落魄地下了樓梯,再失魂落魄地走回車上,昨天的小瘋子一定是故意的,給他嘗了甜頭,然后再給他灌下這麼一大口撕心裂肺的苦。真狠!
也許這真的是周皓的報復吧。報復一個曾經給了他希望,又把他無情丟棄在深淵里的家人。
當然,這只是一個猜想,沒人能理解小瘋子的內心世界,也許他自己也從未理解過自己。一個困在陰影里二十多年的人,哪有時間去好好理解自己呢?
真是個操蛋的人生!
南下的火車,穿過漆黑的隧道后,陡然而現的光芒,一束束打在在座的某個年輕人臉上,他從手機里摳出了sim卡,扔進了垃圾桶……
迎著陽光的未知未來,應該是一片光明的吧。
47.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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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小周, 剛下班啊!”對門的王奶奶推開自家門,就看見正在衣兜里掏鑰匙的周皓。她剛吃完飯, 準備下樓遛彎兒。
周皓轉過頭,沖她笑笑, “嗯。”
王奶奶越瞅這個小伙子越喜歡, 左瞧瞧, 又看看,就連臉上的一道道褶子都是慈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