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世上,之所以有那麼多怨侶在用力地爭吵、吼叫哭泣、不留余地地說出決絕的話,互相指摘摔打喪心病狂,多半是因為還心存著希望。
還想著要爭個輸贏對錯、分個是非曲直,讓對方在乎自己的付出,心疼自己的難處。
而現在的他,卻再也不會心存僥幸。
“真正離開的那次,沒有疾風暴雨。關門悄無聲息”。
……
……
“離婚?憑什麼你要離婚!這不就直接把朱凌打包送外面的小妖精了嗎?拖!敵不動我不動,敵動我還是不動!耗!把他們耗死、耗殘廢、耗他媽爆炸!”
基友的燒烤店。包間、啤酒、烤串。
一大桌勸分的,紛紛看神經病一樣看著外科醫生李銘心。
“看什麼看!我說的有錯?憑什麼紀鍇就要那麼高風亮節、送別人上位?要我說,拖死他們!拖死死死!”
“心心,你出的什麼餿主意?”店主贏健端上烤羊腰,“要咱們鍇哥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啊?”
“一命換兩命!值!要換成是老子,老子這日子就不過了!下半輩子專心跟這倆賤貨死磕到底!讓野鴛鴦永無寧日!”
一桌人無語,默默為他家里那位二貨太陽花小畫家點了只蠟。
“心心,聽說你當年追求南雨追了整整二十年。是不是……要是追不到的話,你也就打算死磕一輩子了?”
外科醫生眼鏡白光一閃:“廢話,不然呢?”
臥槽,可怕!
“心心你這人啊……自己走彎路撞南墻,就不要想著再帶咱鍇哥誤入歧途了唄!跟人渣死磕有什麼意義啊?鍇哥你千萬要擺正態度,別在賤人身上耽誤寶貴光陰,你絕對值得更好的!”
李醫生翻了個白眼,仰頭悶了半杯啤酒:“我也就是氣不過……哎哎,那邊那只伽剛特爾,婚姻法是你強項吧?”
桌對面,正在狂喝羊肉湯粉絲,超大只、形象酷似《植物大戰僵尸》里那只“伽剛特爾”的左研左律師放下碗。
別看長得五大三粗,人家可是S市有名的金牌離婚律所合伙人。
“保存好證據,火速協議離婚。”左研說話一向簡潔,并直切重點,“他是明星又隱婚,肯定不想鬧得人盡皆知。情況對你非常有利,直接叫他凈身出戶。”
“凈身出戶!對對,叫他凈身出戶!千萬不能便宜了小狐貍精!”飯桌上馬上群情激憤、一片歡呼。
紀鍇堵住了一邊耳朵,往左律師身邊靠了靠:“左研,其實我想問你的是……”
左研:“原則上也可以先離婚,財產在離婚后再劃分。但最好能在離婚前敲定,以免夜長夢多,將來他翻臉不認人。”
“不是……”
“如果是想讓我代理你打官司,也不是不可以。但話說在前頭,第一點,我收費很貴。可以給你打折、但沒辦法給你全免,大家都是要賺生活的這點希望你理解。”
“第二點,我左律的金字招牌可不因能為他砸了,如果咱倆聯手,那就必須不要命地搞死朱凌。你說的那些聊天記錄、戒指,一切證據必須給我、到時呈堂,然后再申請調開房記錄,坐實鐵證叫他傾家蕩產、身敗名裂。”
“只是鍇哥,那小白眼狼可是你當年賣房賣車、家務全包,用盡辦法捧出來的。親手毀掉,你到時候可別心軟。”
紀鍇汗顏:“其實我想問的是小琰的事!”
“你要是想搶孩子,也不是不能操作。
”左律師推了推眼鏡,“收養手續是你們一起辦的。從法律上來說,你和朱凌同為那孩子的監護人,只要能證明你比他更適合撫養朱琰……”
紀鍇很無奈:“孩子是人家家的,雖然父母不在了,可奶奶和其他親戚都還活著,我再喜歡也不能去搶啊。”
“……”
“我只是擔心,小琰爸媽死的早,好不容易才有一個家。他又那麼愿意相信、依賴我。你現在要我去跟他說,說家散了,說他以后又要無依無靠了,你讓我怎麼說得出口?”
“停,”左律師無情打斷,“紀鍇,不好意思,請先考慮你自己。”
“……”
“人首先是‘自己’,然后才是某段親密關系的一部分。關鍵時刻一定要自私一點,多為自己打算——這麼說可能有點不符合現在普世的、偽善的價值觀,但事實就是如此。”
店主又送來烤香菇、烤年糕、烤韭菜,順便評論:“喲,咱伽剛特爾看來這幾年堅果墻真沒少啃,有挺多寶貴的人生經驗啊?”
“你們別忘了,我可是個離婚律師。”
“這一類的例子天天都有——‘為了父母’‘為了孩子’‘為了責任’苦苦維系一段關系,搭上一輩子的幸福,最后把自己逼得崩潰、抑郁甚至癌癥,終于想通卻已經為時晚矣的情況的我見過太多了。無數事實證明,一個人如果不能先愛自己,根本不可能好好去愛別人。”
“所以紀鍇,你應該知道要怎麼做。”
“……”
紀鍇愣愣的。心臟像是突然被一道強光戳透了天窗,瞬間豁然敞亮。
“即使你很愛那個孩子,即使將來或許要面對他不理解你、恨你、甚至再也不愿意見你的傷心局面。
但是,這不是你的錯,這是朱凌的責任,后果不該你來承擔。你盡力就好、問心無愧就好。如果實在不行,記得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