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就看見早在男人說出第一句威脅就收到他通知的孫賢已經給男人上了手銬蹲在地上說著什麼。而爆破隊的同事則是穿著厚厚的排爆服小心地把他身上的炸藥取走。
李肖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后怕緩緩地襲來。
在他看見炸藥時,他是緊張的。這里這麼多人,這一炸多少家庭會灰飛煙滅。
在他開口講話時,他是淡定的。他知道了這個人并不聰明好忽悠。
當他同意讓女人小孩離開時,他李肖然松了一口氣,這已經是他能做到最大限度的減傷。而且里面人少一點,孫賢他們狙擊也方便。
當他聽見偷溜者說的話,內心是悲涼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懂,可是如果所有人都為了自己,那他們這些拼死拼活的人又是為了什麼呢?
而恐慌,是在他看見周鋮的那一瞬間。他終于知道為什麼會有人因為害怕腿軟站不起來了。意識到周鋮也在的時候,他的聲音在抖,腿也在抖。等到現在他才發現,原來內里的保暖衣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 周鋮……”他腦海中浮現了很久以前的那個夢,他夢見了周鋮被炸彈炸飛,世界在他面前崩塌,所有的一切都灰飛煙滅了。
“周鋮……”
“我在。”周鋮坐在地上對他伸出了手,李肖然突然直起上身,膝行到他的身前,緊緊地抱住了他。
周鋮只覺得自己骨頭都要被他揉進了他的血肉之中。
“咚、咚、咚。”一下一下的讓人安心。
周鋮閉上了眼睛,身上疼痛反而提醒著他這一切都是現實——李肖然還活著。
他無比慶幸他接了這麼一個看起來爛透了的工作。
他阻止不了李肖然沖鋒陷陣,但是他想,他可以陪著。
“周鋮……”
周鋮的脖頸一熱,一滴水滴順著他的脖子蜿蜒而下。
“小然。”他拍了拍他的背,在撫上脊背的一瞬間,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是抖的,“沒事了,沒事了。”
“周鋮。”李肖然的聲音沙啞而決絕,“我們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
周鋮一怔,順著他的脊椎來回輕撫,讓他放松下來,“小然,不在一起我們也可以一直不分開的。”
李肖然起身茫然地看著他。
周鋮認真地說,“之前我覺得我做不到,但是今天我反而覺得這些都不重要了。”
“你慢慢想,慢慢考慮,考慮到了七老八十,我都一直還在。”周鋮用手掰他握拳的指頭,撫過因為用力過猛印出深深痕跡的手掌心,手心貼著手心,“一起吃,一起住,一起老了之后種花種草,養貓養狗。”
李肖然張張嘴,剛要說自己不是因為這次的事情才打算表白的。可其他人并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李組,炸彈已經拆了,一切安全。看型號是臨市被盜的那批雷管,這個人是個半吊子,沒裝對。”
周鋮站起身,把李肖然順手拽了起來,給他整了整衣服,“你先忙,我今晚要進組了,這次是全封閉式拍攝。你一個人在家好好照顧自己,不想動火就去沈叔那里。”
“周鋮,我的意思是……”
“嗯,我當你今天什麼都沒說。”周鋮不以為意道,他突然發現這些形式什麼用都頂不上。他喜歡這個人,這個人好好的活著,比什麼都有用。
李肖然:“……”
比表白被拒更慘的大概就是,拒絕后還表示我當你什麼都沒有說過。
恨不得拉著周鋮直奔床上,可是他被孫賢拉走了,周鋮被紀明拽走了。
“留在這里打算上頭條?!”
一句話讓李肖然只能可憐巴巴地放開周鋮的手。
上了保姆車,紀明手一攤。
周鋮心情很好,對于他幼稚的行為表示無視。
“誒誒,喜糖。”
“什麼喜糖?”
“我可聽見了,嘖嘖嘖。”
“那你沒聽見我沒接受?”
“啊?我忙著幫你倆擋著人呢。不對!你干嘛拒絕?!”
“紀明,你之前是不是問了我一個問題,你問我甘不甘心。我現在有了新答案,我甘心了。”
紀明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如果你愛的人對你以命相護,我想,怎麼樣都沒有關系了。”
——
“肖然……我……”林曦雯之前被嚇得花容失色,此刻精致的妝容失了美艷,徒留蒼白。
“林小姐,我姓李,請叫我李警官。”
“我、我也是想救你,我以為他會害怕……”
“算我求求你,閉嘴行不行?”李肖然絲毫不留情面,“如果今天這炸彈真的炸了,我一家子都得為你的蠢買單!警察世家是吧?滾回去你爸媽懷里補齊了智商再出來。”
“你!你怎麼能罵人?!”林曦雯氣得想哭。
“我跟你說,今天你運氣是好,要是他傷了一星半點,我扒了這身警服都要跟你拼命!”李肖然吼道:“把她帶下去做筆錄,順便問問她喊那麼一嗓子是不是想害死所有人?”
把哭成一團的林曦雯扔給同事,李肖然走上去低頭看著被銬起來的犯人。
“報復社會的都他媽是渣滓,你委屈?這里在場的人攤上你的哪個不比你更委屈?比你慘的多的是,但是因為慘而報復社會的……呵,無論你投多少次胎,都沒藥救了。
”
……
沈自遠聽見門鈴聲起身開門,一開門就看見蹲在地上的李肖然頂著一張委屈的臉。